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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洛亦走去地铁站的这段距离，头上都已经被雾气打湿，早高峰的地铁人挤人，就看哪一个勇士有以一当百的魄力了。
北翻院离地铁站不远，洛亦干脆全程倚在门边的栏杆上，在看到门上照映出来的影子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湿成一缕一缕的了。
洛亦穿了件米色的风衣，里面的内搭是黑色的高领毛衣，下面穿了件深蓝色的鱼尾毛呢半身裙，既保暖又不乏时尚感。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管是风衣还是裙子，都不带口袋。
地铁到站，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人群像是从羊圈里放出来的小羔羊般冲进来，洛亦就站在门边，被人流挤得站不住脚。
车厢里的人又变多了，她缩在角落，吃力地把手机和耳机塞回包里，由于是有线耳机的原因，线缠得乱七八糟，洛亦心烦意乱，随意地把耳机线揉成一团往包里塞。
然后又摸索着把纸巾抽出来揩去头发上的水滴，亏她还早起烫了个卷发，现在湿答答的全白费了。
好不容易在逼仄拥挤的空间整理好自己，洛亦想着再把手机和耳机掏出来听歌，耳机线却像是杂乱无章的毛线圈，洛亦压住内心的烦躁耐心地把线理顺。
她不喜欢用蓝牙耳机，因为她觉得蓝牙耳机没有安全感，有线耳机随插随听，还不用担心没电，这是洛亦高中时期就养成的习惯。
那个时候蓝牙耳机就很风靡了，虽然没有现在的款式多，但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买蓝牙耳机。
洛亦就是那个“怪胎”，此刻，她看着手中的耳机线悔不当初，蓝牙耳机确实挺方便的。
等她好不容易把线理好了准备戴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一声声很奇异的喘气声。
“嗯….啊….”
洛亦戴耳机的手停在半空中，竖着耳朵仔细地分辨声源方向，她左右探头想看清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奈何她个子不高，人又太多太密集，压根看不到。
洛亦也就好奇了那么几秒钟，随后戴上耳机看着地铁门外穿梭模糊的光影。
又一站到了，大概因为这一站是市中心，三分之一的人都下车了，车厢瞬间空旷了很多。
洛亦瞅见一个空出来的座位，她三两步跨到座位旁坐下，敲了敲自己的小腿，站了不久小腿早就酸痛不已。
她低着头玩手机，步珏给她发信息。
步珏：【亦亦，还在地铁上？】
洛亦：【嗯，差两站就到了。】
步珏：【行，我已经到学校了，你记得吃早饭。】
洛亦：【好，知道。】
洛亦刚回完消息，那阵奇怪的喘息声又响起来了，她转头看了看车厢里的人，大多都戴着耳机玩手机或者闭着眼睛休息，好像除了她之外没人注意到这奇怪的声响。
“嗯….嗯….”
洛亦给步珏发消息。
洛亦：【车上总传来很奇怪的声音，是我太敏感了吗？】
步珏：【什么声音？】
洛亦：【就是一个男人的喘息声，好烦人。】
步珏：【？】
洛亦干脆调出录音机，拿着手机凭直觉往声源方向靠，录了7.8秒之后她按了暂停。
她戴上耳机听了听录出来的效果，除了嘈杂的滋滋声什么都听不到。
洛亦：【录不上，本来想发给你听一下。】
步珏：【别放在心上。】
洛亦：【嗯。】
洛亦试着玩手机转移注意力，但没再听歌，她还是觉得那个声音很膈应。
——
直到下一站，人又下去不少，她才把目标锁定在一对情侣身上。
他们似是关系很好，两人都站着，手扶在身旁的栏杆上，男生紧贴在女生\/身后，半拥着女生在怀里，头埋进女生的脖子里。
洛亦皱了一下眉头，联想起刚才的声音，他们在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只是这是公众场合，就这点耐力？
洛亦移开视线，轻轻地“啧”了一声，给步珏发过去信息。
洛亦：【晦气。】
步珏：【？】
洛亦：【小情侣间的把戏。】
步珏：【哈？头真铁。】
看完步珏的消息，洛亦又抬头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就发现了端倪。
男生握住女生放在栏杆上的手，但女生貌似不是很乐意，她一直试着把手从男人的大掌里抽出来。
男生紧贴着女生，时不时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洛亦攥紧手里的手机，在心底纠结了一秒之后站起身来。
她挤开人群，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
洛亦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女孩并排，这次她看清了女孩拧巴成一团的眉毛还有被她咬得发白的下嘴唇。
洛亦睨着瘫在女生背上的男生，果决地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裤子那儿\/按了录像。
“先生，请问你在干什么？”
男生闻言迅速抬起脑袋，就看见洛亦拿着手机对准他的脸。
“你他妈拍什么？”男生作势要过来抢洛亦的手机，洛亦迅捷地躲开了他挥过来的手。
“我问你在对这位女生干什么？”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全车厢的目光都往洛亦和那个男生身上聚焦。
洛亦依然拿着手机在拍，男生见周围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表情转为愤怒和凶暴，“我和我女朋友谈恋爱碍着你了？没人要的八婆给我赶紧滚！”
洛亦越过男生，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女生身上。
女生很害怕，她拉紧自己的外套挡在胸前，双手环绕抱住自己，是典型的防卫姿势。
洛亦无视男生的谩骂，绕过他走到女生旁边，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他是不是在骚扰你？”
女生的眼睛里都是恐惧，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洛亦，嘴唇发白打颤，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洛亦的衣角。
洛亦温柔地抚了抚女生的后背，对她笑了笑：“别怕，和姐姐说，我会帮你。”
女生闻言眼睛里溢出泪水，她扑在洛亦怀里，伸出一只手指着对面暴跳如雷的男生说：“他性.骚.扰.我！”
男生得到女生的控诉后更加暴躁，“操，把话说清楚！谁会骚扰你这个瘦猴啊！你有哪里值得我下手的！”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拽女生，洛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男生的手，但她一个女生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下一秒就被他大力甩开。
“报警！”洛亦对着车厢里的围观者喊道。
一位光头热心肠大哥冲出来挡在了女生和洛亦面前，五大三粗的体型三两下就钳制住了瘦弱的男生。
“你真给我们男的丢脸，你这种人渣就给进局子才老实！”
男生被光头大哥按着脸怼在门上，脸都被挤得变了形，他含糊不清地求饶：“别别别，大哥，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我和她道个歉不就行了吗？”
“呸，谁和你是兄弟。”
洛亦把女生拉到一边，帮她报了警，还加了她的微信把刚才拍的视频传给了她。
“一会儿警察来了就把这个视频给他们看，别害怕。”
女生两眼泪汪汪地攥着手机，不停地给洛亦鞠躬：“谢谢你，谢谢你。”
洛亦抱了抱她，柔声说：“girlshelpgirls.”
—
出了这场闹剧，洛亦已经坐过站了，她急忙出了地铁站打了辆出租回北翻院。
李皖徽正要下楼，碰见洛亦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楼梯，他拽住洛亦的胳膊：“干什么呢？”
洛亦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他，累得都说不上来话，直接把手机怼到他面前，指了指屏幕。
八点二十八，差两分钟她就迟到了。
李皖徽笑出声，带着嘲讽的语气：“又睡过头了？还是半夜出去做贼了？”
洛亦顺了顺气，直起身子神气地说：“我是抓小偷去了，见义勇为懂不懂啊？”
回到办公室，洛亦跟被搁浅的鱼一样，冲到座位上举起水壶里的水就开始咕咚咕咚地灌。
于顷见洛亦这副架势以为她吃错药了，“你好歹把水倒在水杯里再喝吧，拿个壶灌是什么操作？”
洛亦还在往喉咙里灌水，分出一只眼睛看了于顷一眼，然后重重地把水壶搁回桌子上，“爽！”
“就算你和李主任分手了也用不着这么不在意形象吧？你不知道情侣分手之后都会暗自较量谁过得更好吗？你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怎么让李主任后悔啊！”于顷恨不得拿枪指着洛亦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提高嗓门。
洛亦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咚地一声坐在椅子上，熟稔地弓身打开电脑主机，腿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往前凑了凑。
“和平分手，没你那么多心眼。”
“切，最好是。”
洛亦从包里拿出u盘插在电脑上，把今天要做汇报的ppt拷出来。
“嘶——”
洛亦的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像是有人拿针扎了一般，她捂着肚子龇咧着嘴。
“没事吧？是不是胃痛？”于顷见洛亦扭曲着的惨白的脸，开始担心。
幸好疼痛只是暂时的，缓了一阵过后洛亦直起身子说：“没事，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的原因。”
“那你现在赶紧去休息区找点东西垫巴几口。”
“好——”
“大家汇报都整理好了吧？一分钟后开会。”
部长在办公室门口招呼了声，随后转身进了会议室。
洛亦无奈地朝于顷耸了耸肩，“没办法了，只能一会儿吃了。”
“能行吗？”
“没问题。”
——
会议5分钟之后正式开始，部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上个季度的任务完成度和失误进行报告总结，在领导面前展示并且提出改进方案。
顺序按照自愿原则，洛亦本想早点讲完好在一边摸鱼，但肚子的阵痛让她眼冒金星，浑身使不上力气。
她抿了口水，想着等一会儿就好了，于是就这么等到了最后一个。
洛亦呼了口气走到前面，把u盘插进电脑里打开ppt开始汇报。
“上一个季度我一共出了二十次任务，其中在国内的十七次，国外的三次。国内的活动相比于国外的来说更加得心应手，因为地理环境和人文坏境都比较熟悉，状态调整和进入得快，国外的.....国外.....”
部长见洛亦卡壳，翻了翻手上提前打印出来的ppt内容，严肃地问洛亦：“没准备好？”
洛亦说着说着就眼前发黑，隐约听到部长的发问，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于顷看她的状态不对劲，往李皖徽身边凑了凑和他低声说：“洛亦早上没吃饭，估计低血糖又犯了。”
李皖徽闻言看向洛亦，她整个人已经开始站不住晃来晃去，李皖徽立马起身迎上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洛亦失去意识直接倒在地上，手中的操控笔被甩到桌角。
会议室的人惊呼了一声，都站起身来去扶洛亦。
李皖徽扒开人群，蹲在地上把洛亦抱了起来往外走，于顷帮李皖徽抵住会议室的玻璃门。
“部长，我带洛亦去医院看看，你们继续。”李皖徽撂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
洛亦再醒来就看见白花花的天花板和蓝色的床帘，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只不过，这次的床大了好多，在梦里待遇就是不错。
李皖徽去医院附近给洛亦买粥和水果，回病房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身形细长的人站在门口。
李皖徽上前，边走边出声：“你是上次的那个医生吧，是叫付宇？”
付宇闻声回头，淡漠的神情让人感觉疏远，“嗯。”
李皖徽对付宇的冷淡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自有处世之道。
面前的付宇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看穿他的情绪对李皖徽来说易如反掌。
李皖徽提了提嘴角，没着急进病房，他偏了偏脑袋，眼神示意走廊上的长椅。
“聊聊？”
付宇双手插兜没理他，李皖徽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走到长椅上坐了下来。
付宇用余光扫他，见李皖徽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盯着他，他轻呵了一声，走到李皖徽身旁坐了下来。
李皖徽把水果和粥放在一旁，单刀直入地问：“你就是洛亦说的‘不算没有’吧？”
“什么？”付宇听不懂李皖徽在说什么，睨了他一眼，没感情地问。
“洛亦之前和我提过你。”
付宇闻言眼眸动了动，不像之前那般高冷，他试探性地问：“她....说什么了？”
“说你是个混蛋，说你的爱就像过滤后的污水，看起来干净实则污秽。”
付宇轻笑了声，像是自嘲也像是懊悔：“她说得没错，我的爱很脏。”
李皖徽把胳膊放在长椅的靠背上，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敲打，两人半晌没说话，但眼睛都看向病房门口。
良久，李皖徽才重新开口：“我的爱也不干净，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给洛亦最完美的爱情，让她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也低估了我们之间9岁的距离。那些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因素居然有一天可以强大到摧毁一切，说实话，我是不甘心的。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开她，但我也不忍心捆绑她，给她安上她不想要的头衔，逼迫她从一个坚强独立的人变成整天为柴米油盐烦恼的家庭主妇。”
说到这李皖徽直起身从口袋里拿了根烟出来，他递给付宇：“抽么？”
付宇睨了一眼李皖徽，嫌弃溢于言表：“医院不让抽烟。”
李皖徽轻嗤了声，收回了指间夹住的烟，“你和洛亦还真是像啊。”
语毕，他理了理西服，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的水果和粥，“你拿进去给她吧，我现在的身份是前男友，也不好再照顾她了，要不然我会忍不住重新追她。”
付宇拿过袋子，丝毫不客气地朝他挥了下手，“好走。”
李皖徽愣了一瞬，随后笑出声，认输般地点点头：“行，一个两个就知道气我。”
随后他转身手臂朝后挥了挥，“如果你够有本事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
洛亦在床上干巴巴地瞪着眼睛十分钟，才知道这原来不是梦。
她口干舌燥，身上又使不上力气，缓缓往床头柜看过去。
好家伙，空荡荡的。
过不久洛亦听到了床帘外的脚步声，她依稀记得自己晕倒的时候迷迷瞪瞪睁眼看到了李皖徽，于是她轻唤：“李皖徽？”
床帘被拉开，窗外的月色倾洒进来，洛亦看到付宇一脸不爽的表情看着她，手上还提着两个和他气质完全不匹配的大红色塑料袋。
他把床头灯给打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洛亦白皙的皮肤上，付宇端了张凳子过来坐在洛亦的床头，他看着洛亦的脸，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嘴巴也干燥得发白。
“渴吗？”
洛亦没有问他为什么是他过来，李皖徽呢？
因为她认为两人之间还不到可以你一问我一答，热络得像朋友一样的关系。
她微微点了点头，抻着脖子往柜子的塑料袋里看：“有水吗？”
付宇扒拉了一下塑料袋，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有粥和苹果。”
洛亦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喝粥。”
付宇帮洛亦把床头摇起来，打开塑料盒拿起勺子挑了口粥，还悉心地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洛亦嘴边。
洛亦皱着眉头往后缩脖子，“干嘛？我手又没断。”
说着就要去拿付宇手上的碗和勺子，偏偏付宇就要把碗举高，固执地说：“我喂你，你没力气会洒了。”
洛亦无语凝噎，伸出一只手使劲地掐了一下付宇的胳膊。
“嘶——”付宇吃痛。
“这样还算没力气吗？一个碗才多重，我又不是肌无力，拿来。”
洛亦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凶。
付宇失落地把碗递给洛亦，又从袋子里拿了个苹果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削皮。
洛亦低着头喝粥，喝几口就瞥一眼付宇，心想着这人怎么还不走？要待到什么时候？
付宇低着头削苹果，似是听到了洛亦的心声，冷不丁地说：“我今天在这里陪——”
话还没说完，就被洛亦无情打断：“可别，我喝碗粥就能活蹦乱跳，晚点我就回家了。”
付宇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洛亦看不到他的脸，也没多管，继续喝粥。
“为什么同样是前男友，他就可以陪你？”
“？”
“他还可以抱你，我看到了，他把你抱来医院的。”
“？”
洛亦用“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眼神看着付宇，眨巴了两下眼睛都搞不清楚他突然的委屈劲是哪来的，接着就听他说。
“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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