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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还能不能好好开车？”六哥笑话人。
“不能！”赵琳顶嘴。
一路吵吵闹闹的让赵琳忘记了担心的事，到那个胡同口时刚好两点，六哥下车将箱子抱上来放到了她旁边儿。
扭头看她一样一样翻看箱子里的东西，又咧嘴笑话人，“就剩了一个吃心眼儿了？”
“是，”赵琳头也不抬地答话，“晚上我看见外头的月亮都想啃两口，就觉得是冰皮月饼。”
“嗬，这出息！”陆轲笑她。
“琳琳，以后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家——”王明戈对着后视镜里她的眼睛认真说话。
绝不让你一个人对着月亮馋嘴。
依旧走东关回去，路过那儿时，见满山大舅正坐在马车前头，跟之前那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说话，陆轲下车把提前灌好的一壶热水及一兜热包子递给了他。
“天阴上来了，大舅几点走？”赵琳越过大箱子从车窗里伸出半个脑袋问他，“包子是刚路过饭店时专门给您买的，还热着，大舅您跟这位爷爷一起吃。”
“咋还买这些，大舅吃饭了！这就走，这就走……你们先回！”
姜满山很开心的嫌弃，谁说等将来？现在不就吃上外甥女儿孝顺的包子了？还是热的！
哈哈，看把旁边那些人羡慕的！
“阴着阴着也得等到傍黑才能下，这样子得闷一大场！”老者用布满褶子的脸仰天看云，然后用极富经验的语气表达，也很开心。
不管是不是被捎带的吧，反正被人想着了！
“下雪前又湿又冷，赶紧关上窗户，快走！”姜满山又催。
“那我们先走，表舅路上小心！”陆轲上车关门，除了跟那老者打了声招呼外看都没看车上的其他人。
空间有限，那边开车的王明戈只能借着一点缝隙点了点头，说了声表舅再见。
“再见，再见，赶紧走，啥话回家不能说，慢着开！”姜满山又叮嘱。
来得早的人坐前头，徐音就坐在满山大舅后面，这是她最靠近陆轲的一次，近的能闻见对方身上的味道，一种很猛烈的强悍的贲张的男性的味道。
但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马奇就在自己身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不敢，她怕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无视。
一种比漠然比厌恶都让人无望的无视，仿佛你就是一粒尘埃，在与不在的都不妨碍别人什么。
车子启动，依旧只有赵琳偏头跟其他人说了句“再见”。
徐音眼里的那种礼貌性的、程式化的，让人挑不出错的再见。
“赵姐姐再见！”
“再见青蓝——”王青蓝的亮嗓门压过了所有的人，所以赵琳就只专门跟她摆了摆手。
车上就自己和王青蓝两个女的，徐音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人忽略了，为什么？她看出了自己的意思，然后就不喜欢自己了？
或许马奇说的对，他们和自己真的不是一路人，可为什么他们又能和村里的小孩儿玩的很好，也能跟村里的老人聊的热络？
徐音想不明白。
乌云卷着冷风和湿气一团一团地往脖子里袖筒子里裤腿里钻，前头的满山大叔和那位老者一边喝着热腾腾的水一边吃热腾腾的包子，好像这冷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村里的人一个个回来，马车上的空位一个个减少，等最后一个被填满的时候，乌云已经压到了树梢，又沉又闷的，仿佛一个翻身就能把树枝压断。
“可是得一大场！”老者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用干瘪的嘴唇去吮吸手指上残留的汁水。
徐音觉得恶心又觉得天然，或许这才是正经吃饭的模样？
“都齐了？都齐了就早走，天不准头——”姜满山吆喝一嗓子，鞭子也“啪”的一声跟着在眼前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俺们先走！”鞭声里，他跟旁边马车上的人打招呼。
“不准头，不准头，俺们也走！”那车上的人回话。
马车吱吱呀呀跟来时一样，踩着冻土，拖着乌云，人团坐在无乌云里连脑子里都灌满乌云了。
“那是干什么的？挖坑？栽树吗？这个时候栽树？”眼尖的王青蓝响亮亮问话，没得到回应，就伸手拍了拍徐音的膝盖再度提高了音调询问：“徐音，徐音你想什么呢？你快看！”
“栽电线杆的——”姜满山替她解了疑惑，“咱大队要通电了！不光咱大队，这一溜八个大队一起通！”
“真的？”
“通电？！”
“可以装电灯了？”
“跟城里似的那种剔亮剔亮还不冒烟的灯？我的个乖乖，这是啥时候的事？”
“……”
马车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像开了锅。
“满囤办了件人事！”前头的老者嘬了口烟慢慢说话：“这是过年就能通上？”
“满囤哥挨个大队跑的，不容易！说是能呢，栽到哪个大队，哪个大队就出工刨坑栽杆子，咱大队远，得到最后了——”
“他啥不容易的？”老头是个明白人，歪头笑一下接着说话：“上头那老些地方是他跑的？都是那几个知青跑的吧，老头子不瞎也不傻！”
“哈哈……那不也是大队长……那句话咋说来？对，大队长领导有方！通了电老叔您家扯不扯？”
“扯！咋不扯，老头子临了还见着了啥叫不冒烟的灯！哈哈……”
前头的俩人聊得热闹，后头的几个大娘婶子也说得起劲。
中间的几个知青却彼此对望着陷入沉默。
不高兴吗？当然是高兴的，下乡到了一个好地方，有屋子住、有书教，还有电用。
高兴吗？也不觉多高兴，同为知青，能力和差距就大了些，觉得赶不上，自卑。
徐音起初也敛了神仔细听，听着听着就走了神，感觉到马奇在下头悄悄拽了下自己的衣服她才醒了过来，她知道马奇是在提醒自己他们和自己不一样。
可不一样能怎样？
对吧？不一样能怎么样？
这世界从来就没规定大家应当有一样的能力和一样的本事，更没说能力不一样的人就不该有一样的志趣，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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