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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着坐车，马车是真慢，慢的没到村口时就飘起了雪粒子，细细碎碎的，像撕碎了的芦苇絮。
“先下小雪有大片，先下大片后晴天，这得是场大的！”姜满山抬头望天说了一句。
“雪下大，麦不差！下吧！”老者也看天，挺开怀，“牲口棚都拾掇利索了？”
“拾掇好了，架了几根檩子，又棚了棚，老九叔还要在那看牲口……唉——”姜满山叹气，“多大年纪的人了！”
“愿意看就看吧，牲口喘气儿也是声，免得回家一个人对着个光不秃秃的墙……明儿冬至记着给他送碗饺子……”
“记着呢！”
马车拐下大路，进了村，地上已经开始有些滑了。
赵琳把买回的肉先切了四五斤给姑姥娘送去，回来就看见秦霞把剩余的分割成了一块块的，正打算用盐搓了挂到后院的屋檐下。
白泽被馋的不行，攀着案板腿跟兔子似的上下窜。
“琳姐，你别说话——”秦霞举着菜刀喝住刚进门的人。
赵琳愣住，“我没想说话，我说什么？”
“没想说吗？”秦霞轻哼：“刚才，我说挂厨房，你家六哥说挂厨房像是肉林在烟火里张扬……我说挂晾衣绳上，你家男人说有野猫有黄鼠狼还有老鼠……哼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赵琳捂着肚子蹲下去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话：“我想说你为什么非热衷于挂呢？你挂起来干什么，让白泽练蹦高？这么冷的天就是个天然的大冰箱，你放哪儿不是冻，干脆放大缸里，就搁在外头，上面压上石头不是一样？”
“啊？也是，可我还是怕有人顺手牵羊给偷走，就想在墙上楔几个钉子挂高一些，让你家男人和六哥帮忙他们都不干……”秦霞抱怨。
“偷？谁偷？没人偷！咱们这儿又没有外人进来，后院那么多腌菜缸你见谁掀开看过？你放大缸里冻上不行吗？”
赵琳不由分说就替她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你别搓盐，盐会让水不结冰，就这么直接扔缸里去就行，也不能直接扔，冻到一起就分不开了，中间还是要用东西隔开的……算了，我去放，你把那鸡和兔子都剁开……”
“你不是不会做饭？”
“这和会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常识，生活常识啊这是。”
“生活常识是会被打破的你知不知道？”
秦霞搁了菜刀拿了个筐子过来和赵琳一起将肉往里放，“去年在青山大队，准备窝冬的时候，我也是像这样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备了，可没进腊月吃的就不见了、穿的也被借走了，我照样一个月没见过肉腥，手脚也都冻了……”
赵琳吃惊，“借？借了不还的借？”
“对啊，除了借，还蹭、还有偷，反正让你防不胜防！”
秦霞力气大，两人一块抬着的筐子她那边明显比赵琳这边高。
“琳姐，你也就是到了这里，要去了那里，身边再没有能护住你的人，你能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我跟你说！”
秦霞又说这句话，走两步想起了正事：“西院那边有人跟你借钱没？姚慧昨天跟我借钱了。”
“什么，没有啊，姚慧？我今天碰见她了。”
“对，说要去买点棉絮做被子，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床，连铺带盖一起用，哦，就是卷成筒捆上绳钻进去睡，你是不是没见过？”
秦霞想比划，可无奈手里有东西只好放弃，接着又道：“她说他们家姊妹比较多，家里给置办不了，然后知青下乡给发的那点补助也被家里留下给她哥娶媳妇用了。”
“你借给她了？棉絮可不好买，姑姥娘说别的大队有种棉花的，上交完皮棉之后可能会剩下一些没开好的，谁家有嫁娶的都是拿粮食到那边去换，”赵琳说着就想起一件事来，“她不是和葛莉莉住一个屋？两人间的，需要交押金——”
“对，押金是葛莉莉帮她交的，葛莉莉胆小让她给作伴，那个钱能退，葛莉莉说就当是存钱了。我哪有钱借给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海青帮我卖东西拿回来的那三百多块钱我只留了个零头，整的都拿给六哥了，你说六哥不会赔吧？赔就赔，反正都是白赚的！这缸是刷干净的吧？”
这话稠的，赵琳觉得没有自己插嘴的地方，心道：“六哥赔？六哥怎么可能会赔？六哥就是看你穷，想帮帮你！”
放下筐子转身回屋去找分隔用的东西，转了三圈还是从火车皮里摸了一沓白纸过来。
秦霞见状直接跺脚咋呼：“琳姐你个败家的，纸不行，洇透了不照样冻到一起，拿麦秸，哎，算了，还是我去！”
秦霞蹬蹬蹬地去，又蹬蹬蹬地回，不过须臾就抱了一堆麦秸回来。
“出去别说投了钱买卖东西的事，跟你家里也别说，电话书信更不行，隔墙有耳——”
秦霞不等她说完就打断，“我又不真傻！”
“行行行，你假傻，赶紧的，太冷了。”
赵琳就觉得不能跟这人正常沟通，腹诽间又听她接着道：“好好好，我接着跟你说姚慧的事，琳姐你说，她怎么会想到跟我借钱的呢？”
“那跟谁？葛莉莉和李修媛天天打仗没功夫借给她，韩苏叶跟她又不怎么走动，王青蓝还是个小孩儿，徐音，徐音我不知道。至于男的，这些人里好像除了马奇的条件好些外，其他都不怎么宽裕吧，要实在没办法，不行就——”
“你可别说你借给她，琳姐我跟你说，一旦开了头你就收不住了你知道吗？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秦霞说的极为郑重。
“我知道，就是借给她钱，她也买不到棉絮，我是说你不是有床旧被子吗，不行你就借给她，然后我送你床新的。”
“真的？”秦霞表示不信，上上下下打量她，“可是你结婚的新被子哎——”
“不要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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