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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笑向槐花问前事 > 第214章 无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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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急?”赵琳抓过了她的手,仔细品了一大会儿才放开,“除了瘦点,没别的毛病。”

    “真的?”翠兰眼里闪出亮光。

    “谁刚刚说不急的?”赵琳笑她,“姑姥娘说你十七岁才来月经,我就知道你身体底子不好,平常多吃点好的补补,别急,顺其自然就行。也不用吃药,我这儿有两瓶我姨妈给的鱼肝油,你都拿走——”

    其实维生素e的效果更好,但那个产量很低,赵琳有,有也不能随便往外拿。鱼肝油好说,东省本省就生产,产量也大。

    “我不要——”翠兰不等人说完就推拒。

    “那你做的鞋我也不要——”赵琳回她。

    翠兰被这话堵住了嘴,听赵琳说了一番有关备孕助孕的话后,再度红着脸抱了两瓶鱼肝油回去。

    却是只隔一天他家男人又跑来了一趟,带了一件棉坎肩,又用自行车驮了半口袋炒熟的花生。

    半口袋啊,差不多三十斤重,说是他自己炒的。

    别的大队什么情况赵琳不知道,反正姜家洼分秋粮的时候,花生黄豆之类的杂粮全加起来,劳力多的人家才不过就能分上一口袋。且大多数人都是留几捧给小儿香香嘴,其余都拿出去换成了钱。

    赵琳看的心虚,心道这表姐夫是不是也太实诚了点?

    想着人应该还在姑姥娘家里,就紧着收拾了一份回礼准备送过去,走到门口,感觉到身后的气氛不对,忙收住脚步。

    转身,见秦霞已经憋笑憋得气短。

    “怎么不去送了?你去啊!”秦霞剥了颗花生抛起来用嘴接住,翻了白眼笑话人:“两瓶鱼肝油换来半袋子花生,你手里这些东西要再送过去,人家就得回一袋子黄豆,你是想把人家的家底掏空?”

    赵琳恍悟,羞赧。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有时候也得看情况用,长久的亲戚,又不是一竿子买卖,你着什么急?这礼等到过年或者翠兰姐怀孕生产再还,都来得及,”秦霞翻完白眼继续教导人:“难怪六哥说你傻,我也觉得你最近智商下降,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谁知道什么情况!

    反正这几天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怀疑智商。

    略略盘点一下,赵琳发现,单有关送礼回礼的问题自己已经被秦老师教导了不下三次了,狠吸一口气,一把将篮子塞到秦老师怀里,“给你,谢师礼——”

    “都给我?”

    “堵上嘴!”

    智商下降?能不智商下降吗?!

    换成你每天至少出三次诊,隔三差五就送走一个人试试!

    其实,

    无论哪个年月、哪个地方,寒冬腊月都是老年人的坎儿。

    不少身体底子被饥饿和劳累掏空了的人,早早就给自己预备下了木头,说是要冲一冲,实际上也是怕自己挨不过这一季的大雪和寒风。

    有了木头,最起码能保证在另一世里有间屋子住。

    立冬以来,姜家洼因病去世的已经有四个人了,年龄最长的七十四岁,最年轻的才五十三岁。

    另有不少旧病复发的,最普遍的就是关节炎、支气管炎,严重的还有肺痨。无一例外都是年轻时积攒下来的疾病。

    姜家洼这样,周边的几个村子也这样。

    尤其是这场大雪之后,赵琳就像个陀螺似的由满山大舅陪着从这村咕噜到那村,从这家颠簸到那家。

    这是怎样的境况呀,白天黑夜的关节肿痛,夜里梦里的咳嗽气喘,昏昏沉沉的头痛脑热……

    鸟雀们可以扇扇翅膀到南方越冬,他们却只能熬冬。

    真的就是熬。

    疼了,吃一片止疼药;

    烧的迷糊了,打一支退烧针;

    屋子漏风了,床前燃一个陶盆;

    棉被板结了,穿着棉裤棉袄入睡……

    赵琳极尽所能,留这个再留那个,但终究对抗不了那老些经年的旧疾,更奈何不了其家人因穷困而生出的无力。

    尽管跟在祖父父亲身边时见多了生老病死,尽管多次领教了医者的无奈,但每送走一个,她照旧是要坐在桌前半天不想说一句话,由着手里的杯子从热到凉,再从凉到热……

    姑姥娘过来看她,说:“原先,多少人到走也就是煎几碗药汤子、吞几片子药,不能动了才拉到卫生院打两天的针,不行了再拉回来……这,多留了多少天了都,妮子别瞎想……”

    赵琳不想瞎想,可又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今天又送走一个。

    今天这个让她见识了另一种无奈。

    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头一回被人娘舅堵到门口,不适应。

    今天这个,上午已经打过针了,下午她家小孙子又来叫,还一问三不知,赵琳当时就猜到了不好,拎上药箱一路跑,赶到才知那老太太已经咽了气了。

    彼时,两个外甥,哦,就是刚没了娘的那弟兄俩,长子已鬓发花白,次子也年过不惑,披麻戴孝,带着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孝子贤孙,正跪在堂屋当门屋檐子底下的冰疙瘩上聆听教诲,间或还要磕上两个头。

    没搭灵棚,没设灵堂,没有响器。(赵琳不知道是这年月不兴这个,还是未来得及。)

    但堂屋正中端坐了几个捏着烟的娘舅,个个整头正面的看着跪在门外的人,偶尔训上两句话……

    这场面——

    悲伤、萧素、滑稽、荒唐……诸如此类的,反正就是不伦不类。

    赵琳觉得怕是只有兆钦的文笔才能讲述。

    这家的娘,赵琳该叫她奶奶,六十九岁,算不上高寿,但在这个地方、这个年月也不能说是浅寿,早年挨饿受冻、劳作生育,积攒下的各种疾病已经将人折磨的只剩了一把骨头,这几天都是靠着葡萄糖和些许营养针勉强维持体征。

    说实在的……也是解脱……

    满山大舅就在这里帮忙,看见她过来,紧走几步迎出来小声说话:“就问问你咋给老婶子治病的事,大差不差地说说,说完赶紧走,人家灶火窝里的事,闺女咱不掺和……”

    怎么治的病?这是对诊治过程有异议?

    赵琳疑惑,听表舅解释她才明白:

    原来人家喊自己过来竟是要给人做证明的!

    证明这家的儿子不孝顺,没好好给他娘看病。

    赵琳想说我怎么不知道医生还有这功能。

    关键,这跟让我自己证明我自己医术不精有什么区别?那岂不是要打祖父和父亲的脸?

    那不行,她得作反证。

    于是她将诊疗用药记录拿出来,仔细陈述了老太太的病情又说了治疗过程及方法,最后总结说已经尽力,老太太没遭什么罪,说逝者已逝请生者节哀,愿老人在九泉之下安息……

    好家伙,最后这句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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