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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是您发妻，是这重重宫门，道道红墙中唯一的皇后，为何不能抚养宫中孩子？”皇后嘶吼着嗓子，冲萧景卿发出困兽于笼的声音，凄厉却沙哑。她缓缓神，将话语转回自己所在意的问题上：“圣上，您就这般维护歆贵嫔？连臣妾的脸面也可舍弃？圣上对臣妾，是真的一点情谊都没有吗？那您当初又何必要答应让臣妾做皇后？”
皇后眼眸中有了湿意，她咬住朱唇，狠狠提着一口气，手指扣在椅子内侧，泛白了都不自知，她试图得到一个答案，试图为自己多年前的坚持寻一个结果。
萧景卿眼眶颤动，不想在与皇后争论，白费时间，他转动扳指的手轻轻搭上龙案上的折子，冷冷道：“皇后，你这话的意思，朕是否能理解为你后悔了？要自请下台？”
余晖的光越来越稀少，殿内没有烛火的加持，昏暗朦胧下，皇后有点瞧不清萧景卿神色，但他冷冷的嗓音敲击在皇后心上，自请下台四个字，让皇后浑身一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皇后突然遏制住自己的声音，拼命吞咽下一口口水，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失言，她虽然厌恶歆贵嫔，期望萧景卿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以至于慌不择言间所出了一些胡乱所想的，但何至于要失去皇后的位置？若不是皇后了，那圣上的目光更无法停留在自己身上，皇后有些后悔了，她呐呐没有说话。
萧景卿忽而站起了身，指尖轻点折子封面，随即拿起那三本折子，借着勤政殿廊下骤然被点亮的数十盏宫灯，走到皇后面前，劈头盖脸将折子丢弃在了皇后面前：“看看吧，太师上得折子。”
折子纷纷扬扬而下，皇后茫然抬头，怔怔然后拾起折子，不明所以的察看其中内容。
一行一行太师的笔迹映入眼帘，皇后对此不能再熟悉了，先前父亲不就是用这样熟悉的笔迹来写信给她的吗？
三本折子，第一本言辞激烈，太师狂悖之言频繁出现，无外乎是谴责萧景卿不晓得尊师重道，不敬师长，更是要求萧景卿将一些中宸官员调回京都，更直言萧景卿被中宸中一些官员所迷惑，不识人心。
字字句句，看得皇后心惊胆颤。
第二本折子，离第一本折子时间相较了一月有余，太师言辞相比于第一本有所妥协，但话里话外还是有意无意提及圣上不该调离那些官员，更甚者，折子里提及了皇后。
皇后眸光微颤，凝视着最后一行字：皇后德行有亏，望圣上多加管教。
皇后木然抬眼看向移至窗边的萧景卿，廊下宫灯内的烛火足以照亮萧景卿严峻的面容，与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什么叫皇后德行有亏？她干了什么，让父亲能说出这句话？
带着疑问，皇后翻开了第三本折子，上面一如既往是太师所言，但比之前两本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是带有一丝求和的意味在里头，皇后一目十行，确在最后一页中，再次见太师提及了自己。
皇后愣愣看向折子，心骤然间一痛，由于长时间的不眨眼，眼眶发涩，以至于皇后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颗颗滚落，滴在折子上，晕开了那刺骨寒心的字字迹。
皇后不知该哭还是笑，她突然仰面抱着那本折子哈哈大笑出声，但眼眶中的泪水，却不顾她意愿滑下脸庞，沾湿了她引以为傲的凤袍，在裙身上晕染开一团一团深红色印记，像是朵朵绽放的彼岸花，蕴含无限伤感之情。
父亲竟然这样狠心，想到舍弃自己来求得圣上的宽恕，甚至暗地里说明大皇子面带胎记，是她德行有亏，不配做中宫皇后，才会致使上苍降下惩罚。还不忘告诉圣上，他不介意圣上废黜中宫，只期望圣上能给申屠家一个机会，从族中挑选合适人选，再次送入宫中，而大皇子，若圣上嫌弃，他也可为大皇子在族中挑选合适的人家。
字字句句，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皇后笑够了，抱着那本折子的手垂了下来，联想起母亲许久未能进宫，只怕是被父亲囚禁在了府中，皇后不禁感叹一句，父亲啊父亲，您真的好狠心，难道女儿对您来说，就只是棋子吗？
皇后松开折子，任由它掉落在地上，这一刻，她出奇的冷静。
皇后撑着身子起来，与萧景卿对立而站，淡漠的眸子闪出一道光：“圣上给臣妾看这折子是为了什么？是想让臣妾知道，臣妾日后再无资本与您宠爱的歆贵嫔匹敌？还是再无资格与执掌六宫的德妃对抗？还是说，明日之后，臣妾就不再是中宫皇后？”
萧景卿淡淡垂眸，双手背向身后，这个方向望出去，大概最南面是昭阳宫的方向，也不知昭阳宫门外的羊角宫灯亮了吗？
皇后就这样笔直站着，短短几步就像两人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山海，她无计可施般遥望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里，不知在想什么。她的心忽而就冷了三分，但又自嘲一般笑笑，还有什么比被自己亲生父亲抛弃更能寒心的呢？
萧景卿被皇后的笑声拉回思绪，慢慢踱步回皇后身侧，他幽幽的嗓音在殿内响起：“朕不会再重用太师，但还是会让他顶着太师的名头闲赋在家，至于太师提出的废黜中宫。”
萧景卿转身与皇后对视，淡淡道：“朕，就当没看见。”
皇后喉头涌动，泪水急速夺眶而出，她死死咬住樱唇，骤然间的大起大落，让她竟然能快速冷静下来，接受一切。萧景卿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皇后叹出一口气，伴随着内里淡淡的血腥味，原来，不知不觉，皇后等待的时间里，竟然咬破了内腮肉，而她完全不知道。
“臣妾多谢圣上！”皇后对着萧景卿深深屈膝行礼，今日的勤政殿一遭，足以让她永生难忘，皇后抬眸，黑暗中借着外间灯火与萧景卿两两相望，她先垂下眼：“臣妾告退。”
皇后曳长的裙摆拂过地砖，红与黑的颜色，衬托出一种别样的美，直到皇后身影快要消失于殿门口，萧景卿森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皇后，日后关于歆贵嫔，朕，不希望在与你有关，至于歆贵嫔的一切，你，也不许再沾染分豪。”
“记住，这是拿你的皇后位置换的。”
皇后丹蔻狠狠掐进肉里，背影停留在门口，宽大凤袍下是微微颤抖的身躯和一颗破碎的心。
直到高维听见动静，打开勤政殿厚重的门，皇后才起身离开，步入夜色之中。
殿内，萧景卿阖眸，脚踩着那三本被人遗忘的折子，出了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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