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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勤政殿回来，念云便一直跪在这里，足足有两个时辰了，她膝盖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肿胀的脸甚至睁不开眼睛，嘴角血迹也干涸在下颚上，念云只凭着一股意念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浑浑噩噩中，念云惘然抬眼去看内殿的门窗，懊悔的心让她再度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念秋淡漠的一双眼冷冷注视念云的一举一动，随后垂下眼睫，轻轻紧闭了百格窗，回到皇后身边：“娘娘，念云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且外间好似又要下雨了，娘娘是否？”
“本宫说了，跪到天亮。谁都不许为她求情，你难道听不懂本宫的话吗？”皇后肃寒的眸子一扫而过，念秋当即跪了下来：“奴婢知道了。”
“就算昏过去，也给本宫跪着。”皇后徐徐然起身，冷冷丢下一句话。
念云道一句：“是。”将殿内烛火逐渐熄了几盏，然后悄然关了殿门出去。
外间，念云听见响动，急忙跪行几步，见是念秋，心底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念秋慢慢踱步到念云身边，睥睨念云一眼。
念云扯扯嘴角，却牵动伤口，不得已，她收敛起一半嘲讽，抬头向上望去道：“怎么？就算我不在，娘娘也不要你伺候？”
“你多想了，今夜守夜的是念冬，不是我。”念秋歪着头将念云的狼狈样净收眼底，她抬眸望一望天，月影星疏，有一股狂风席卷而来，吹得念秋衣衫前襟扬起，她抬手挡一挡眼，掸掸裙衫道：“好像又要下雨了，我替姐姐问过皇后娘娘了，娘娘说，让姐姐跪到天亮就是天亮，谁都不准为姐姐求情，我实在无法，所以，只能委屈姐姐跪一夜了。”
“用不着你假惺惺。”念云鼻头一酸，握拳的手抵在地砖上，磕得有些痛。
原本星光点点的夜空，转瞬被乌云密布，雨真的要来了。
“怎么了？”萧景卿从睡梦中醒来，拥着面前人，低沉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温润人心。
冉清瑶从萧景卿半裸的胸膛上扬起脸，青丝掩去一抹云柔，她轻声细语道：“又下雨了。”
萧景卿静静倾听片刻，雨滴滴答答顺着屋檐滴下来，像单独弹奏的乐曲，他昂头，扯过身边的薄被，搭在冉清瑶与自己身上，以免湿气侵体，萧景卿宽大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冉清瑶后背，朦朦胧胧间说道：“睡吧。”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雨夜中，雨滴滴落廊下水洼的声音格外清晰，冉清瑶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萧景卿的颈项，男子独有的龙涎气息萦绕在鼻尖。
黑夜中，冉清瑶睁着一双眼睛，盯着窗格上被水映出的波光粼粼，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冉清瑶动动小指尖，轻轻勾住萧景卿垂落在床榻外间的手，勾住他的食指。
自从她身为贵嫔，萧景卿夜宿在昭阳宫的时候越来越多，冉清瑶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习惯于每次晚膳都要摆上一两道萧景卿爱吃的菜，习惯于从睡床榻的外侧挪到了里间，也习惯于每晚入睡时，身边多了一人的呼吸声。
冉清瑶眨眨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摸不懂猜不透自己的心了？
这种无影无形的习惯，明明不应该存在的，却逐渐让她沉溺其中，每日乐此不疲的想要再添一道他爱吃的菜，再沏一盏他爱喝的茶。
这种习惯就像是浓烈的花香，明明会要了自己的命，却还是忍不住深深嗅上一口，无法自拔。
冉清瑶在心底承认，最先开始，无非是要借着萧景卿的宠爱一步一步往上爬，如今，她都已经是贵嫔了，再往上，就是唾手可得的妃位。
但萧景卿字字句句的承诺，仿佛昨日才在她耳边呢喃，冉清瑶一面挣扎着告诉自己，萧景卿给的足够多了，接下去，靠她自己也行；一面却不愿松开手中攥紧的丝线，任那只纸鸢脱离自己的视线，消失于茫茫天际。
冉清瑶咬唇，暗暗告诉自己，再等一段时日吧，再等一段时日吧。
雨声渐渐小了，四周的蝉鬼儿又围拢过来，还浅带着蛙鸣，殿内繁花青瓷冰缸内的冰慢慢融化了一半，与绕过门窗进入殿内的凉意缠绵在一起。
冉清瑶没了睡意，挪动自己的脑袋，想要换个姿势，却不想被自己勾着食指的手打断了动作，她愣愣听着萧景卿说了一句：“别动。”一下子偃旗息鼓下去，望着突然搭在自己腰间，源源不断有热意传来的大掌，瞬间没了翻身的欲望。
冉清瑶呼吸声都格外小了一些，萧景卿黑夜中双眸紧闭，忍不住弯了弯道：“让你别动，没让你屏气。方才开始就不老实，怎么？睡不着了？”
“圣上原来没睡？”冉清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释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你睡不着，朕怎么睡得着？估摸着时辰也快天亮了，所以干脆闭目养神罢了。”萧景卿无奈说道，紧了紧另一臂弯，将冉清瑶带进自己怀里，而扣在冉清瑶腰间的手则放到了脑下，垫高了一些：“想什么呢？”
冉清瑶指尖绕着一缕青丝，慢悠悠道：“没想什么，就是想到小帝姬。圣上取明蕊二字，真是取得极妙，小帝姬不就像是被层层花瓣包裹起来的娇蕊吗？对了，圣上去看过小帝姬了吗？”
“来之前，去看过了。小脸红润，静贵姬与温昭仪将她照顾的不错。”萧景卿呵呵笑笑，带动胸膛的震动，冉清瑶玩弄发丝的手一顿，浅笑道：“小帝姬一定很得圣上的喜欢，不然，怎么光想想就能笑出声？那圣上也看过静贵姬了吗？”
萧景卿垂眸，指腹划过冉清瑶凝脂，轻声道：“只叫温昭仪抱着小帝姬给朕看了看。宫里孩子少，太后不止一次埋怨过朕，更是说先帝在时，再如何宠爱妃嫔，也不会让宫里的孩子少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宫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冉清瑶怔住，松开指尖青丝，屏息敛气，轻柔了嗓音道：“臣妾明白。静贵姬产下小帝姬，实在辛苦，圣上应该去看看她的。”
“有你陪在那儿许久，不就够了？”萧景卿凝神片刻，低低道。
冉清瑶笑笑，不在说话，反而是萧景卿彻底没了睡意，询问道：“许医官和朕说了，你的身子好了许多，也就只需要再进补而已，从前那些吃的药都可以不吃了，今年夏日已经过了一半，朕也觉得你身子好了许多，不像往年，动不动便中了暑热。”
“还有。”萧景卿温润的嗓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意：“那一年你长跪不起，以至于寒气入侵，许医官也对朕说，已然好多了。”
“嗯。”冉清瑶抬眸，直直望进萧景卿眼底泛起的愧意，哪怕光亮不够，她也能准确找到萧景卿的一双眼在哪儿，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涩意，嘴角含了薄薄笑意：“许医官说得不错，臣妾自己也觉得好多了。”
微凉的雨终于停了，有晨曦的几缕光亮调皮的顺着缝隙投射进来，萧景卿终于能看清冉清瑶素白的小脸，细长柳叶眉下一双眼盈盈发亮，萧景卿骤然低低笑一声道：“时辰还早...”
“圣上晨起的时辰不早了...”冉清瑶剩余未说尽的话被萧景卿含着樱唇吞进肚内。
半个时辰后，天边的鱼肚白都能瞧见了，萧景卿穿戴整齐，撩开帷幔，捏捏冉清瑶还在熟睡中的嫣红脸庞，低声道：“不到时辰，别叫你家娘娘起来。”
“是，奴婢知道了。”乐心嘴角止不住的笑，瞟一眼萧景卿温温柔柔注视冉清瑶的样子，在萧景卿离开后，替冉清瑶捻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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