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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慧英知道这一情况，但她潜意识认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所以没有特别提起。
黎青立刻找到方益、方良小时候的照片，发现若排除二人完全不同的发型、气场、衣服，他们的五官基本一致。只是方益永远是脏兮兮的，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而方良干干净净，加上黎青接收到的信息一直是兄弟二人相差一岁，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
黎青迫不及待地回到支队，立刻去和方益见面。
和上次一样，方益颓废地缩在椅子上，瞳孔没有焦点。
“这段时间他一直这样，好像没有情绪似的，不会高兴也不会害怕，晚上还会莫名其妙的抓狂。”看守人员想到这几日方益的状况，心有余悸，“昨天晚上他一直想往外走，撞了墙也不回头，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他走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他这精神状态，是真不乐观啊。你也小心点，我怕他攻击你。”
黎青摇摇头，说：“他这是心病。”
看守人员拍拍黎青的肩膀，感慨道：“年轻人的干劲就是足。”
再一次坐到方益对面，黎青就像走进一个密闭的神秘空间内，她知道她正面对的人浑身上下全是秘密。这是一个从幼时便懂得隐藏自己的人，用一辈子的时间编织谎言，完成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如今，他还能顶着弟弟的名字安然生活，究竟是胜利后的炫耀，还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方益，”黎青说，“来谈谈你弟弟方良吧。”
方益垂着的头仿佛重新生长出骨骼，缓慢抬起，他的双眼重新有了焦点，历光全然聚集在黎青身上。
*
方益呈现出短暂的清醒状态，却不愿意配合回答黎青的问题。黎青见状也不急，她友善地提醒道：“一个人活着，应该学会分辨轻重缓急。有些事情在你心里兴许很重要，但就目前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年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你毫不在意，却能够要了你的命。方益，人死了，可什么都没了。你的房子，你的车子，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有……方良，没人会记得他的存在。”
方益虽然没做出反应，但黎青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呼吸声正在加重。
黎青漫不经心道：“如果考虑好了我，就……”
“你什么意思？”方益呼吸声急促，如枯河般死气沉沉的眼球一动不动地盯着黎青，“他……怎么了？”
黎青眉一挑，笑了，“果然，你对方良心存愧疚，对吗？”
方益唇齿微动，他压低声音问道：“你都知道了？”
“你们其实是双胞胎，当年你为了被领养，故意害死方良，对吗。福利院后门的锁是你打开的，方良不会一个人离开福利院去河边玩，实际上，他是和你一起去河边的。”
方益瞳孔震动，他徒劳地看向天花板，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也许是吧，我记不清了。”
黎青知道，他这是承认了。
“为什么，既然你至今仍然被这件事影响，说明你对他感情很深，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方益苦笑一声，喃喃道：“为什么？还能为了什么，为了能被领养，为了能更好的生活，为了不被困在福利院。可笑吧，明明是双胞胎，爸妈却不愿意领养我，宁愿把我们拆开，最后我还沾了那个可恶的人的光……”
“方益，”黎青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问道，“你和方良究竟是怎么回事？”
*
方益的童年大体上是幸福的，他虽然没有老一辈能疼爱他，但有感情和睦的父母，有听话可爱的弟弟，家里经济状况良好，父母几乎会满足他的任何合理需求。他本人很早就展现出学习方面的天赋，有超强的模仿能力，但凡见过他的人，总会由衷地夸一句聪明。
唯独一点不好的是，他的弟弟比他更优秀。
年幼的方益不懂得何为嫉妒，他只知道，只要弟弟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弟弟身上，而他往往会被忽视，他心里会本能的不舒服，于是便故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以此来换大人们短暂的关注，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如果顺利，方益最多是一个举止夸张的聪明孩子，可本该与方益最亲近的父母似乎同样认为方良更好一些。母亲时常对着方益叹气，说：“你和你弟弟前后脚出生，你怎么就不能像他一样？”
父亲业余时间喜欢钻研奥数题，偶然一次，他将小学生的题目拿给两个儿子，方良竟真的算了出来，而且方法还很简单。方益冥思苦想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解题的窍门，他沮丧地询问父亲答案时，却见父亲笑盈盈地抱起方良，连连夸赞。
方益看着父亲热情洋溢的脸庞，第一次知道严肃的他竟也有这样一面，第一次发现，与其被父亲彻底忽视，还不如被母亲教训几句来得好。
也许从这时起，方益看方良的目光便有所不同了，方良的乖巧让他厌恶，他讨厌他什么都说好的性格。
这时的方益未必懂憎恶，但它却从此刻在方益心里，深入骨髓。
家里出事时，方益在公园玩，不在家，他回到店里时，只看到滚滚浓烟，旁边围着的大人们惊慌失措地拉住他，不许他看。
不过方益还是能听到有人小声地议论道：“听说都死了，没有活下来的，爆炸的时候只要在店里的，都没命了。”
小小的方益心念一动，他想到，这个时间，弟弟应该就在店里和爸爸一起解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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