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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也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在，我在的。”
“你慢慢说，我在听。”
林时兮哭着说：“等一下……我腿蹲麻了，我先站起来跺跺脚呜呜呜……”
“……”
林时兮艰难的站起来跺了跺脚，刚刚一直蹲着，猛一站起来还有些头晕，泣不成声。
“不哭了。”江也说，“你在哪，我去找你好吗？”
“江也……”林时兮的情绪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她咳了好多声，清了清嗓子才说：
“我想，我们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吧。”
“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想了好长时间，我想清楚了。”
“对不起……”
那边的江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为什么哭？”
他声音有些僵硬，似乎也在茫然无措。
“我好像的确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了……”林时兮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对不起……我生病了……”
她在心里排练了许多次，许多次和江也坦白心脏病的情景，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会害怕。
“对不起。”
这句是江也说的。
“我的错，我该陪着你的……”
林时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他知道了，他猜到她生病了。
可是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还要跟她道歉。
林时兮突然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个情绪，叫愧疚。
她的第一想法居然是，为什么江也会遇到自己。
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是不是他也能和一个正常人谈恋爱，也能过正常人的一生。
这么不幸是不是都是她带给他的。
“你在哪。”江也哑声道：“我去找你好吗？”
“你总让我相信你，林十七。”江也说，“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林时兮沉默了。
“不管什么事儿……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林时兮嗓子发涩，茫然的看向远方，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现在心烦意乱的，眼神空洞，手紧紧的攥着手机，缓缓说：“可是你不该承担这些的不是吗。”
你在家里要应付那样一个妈妈，在学校还要照顾我吗？
她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难道要拉着江也陪她一起吗？
“我想一个人待会。”
林时兮小时候，常常在思考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她总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妈妈打趣说她适合当哲学家，可是她知道，她在反复确定她活着是否有价值，是否被人需要。
可若是一个人活着只会给别人带来负担，那这个人还有什么价值。
“你说句话好吗？理理我……”
这句话就像一个刀子，刺进了林时兮的心里，血淋淋的。
她做了什么……她第一次听到江也这样的语气求她。
她不想的。
电话两边都沉默了，林时兮挂断电话前，听到了江也低声说了句：“我去找你。”
她好像是一个特别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她会就一件事发散思维，想很多事。
可她从没有以“未来”二字造过句。
以前，她周围人声鼎沸，讨论着与她不相关的话题，她总会低着头以写作业的方式回避他们的目光，孤独从四面八方来将她吞噬，她本以为她的青春本该这么度过。
的确，这段时间太快乐了，快乐到让她差点忘却了这个缠了她那么多年的病，快乐到让她忘了她好像根本没资格笑得那么开心。
林时兮挂断电话后在体育场上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医院，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生气，没有活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其实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也很好哄，很少生气，平时和江也聊天时，大多是她在说话，江也只是在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必要时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她几乎没听过江也说过他的家庭，但她知道，每次当她说起与父母之间的趣事时，他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是羡慕。
她以前听过一句话，我们所羡慕的别人，都是别人给你极力展现出来的完美人设，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烦恼，你羡慕别人，觉得对方家境殷实、或是长相绝佳、或是成绩优越等等等，但那是你只观察到对方的冰山一角。
谁愿意把自己不好的一面、痛苦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呢？
她小时候也会羡慕别人，可是慢慢长大了才发现，可能自己也是别人眼里被羡慕的那种人。
周霜尽的校园霸凌，唐晚的母亲压迫，江也的原生家庭，还有自己……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或多或少都有遗憾。
现实不是童话，美梦终会醒来。
*
江也跑到照相馆转了一圈，跑去白天的公园，跑回学校，跑到任何林时兮可能在的地方，全都没有找到她。
怎么都找不见她。
他在公园里转了一圈，总觉得一回头就会看到小姑娘笑着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总觉得她就在某个角落里孤零零的站着，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之前江霖死后，所有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好像已经适应了那种压抑的生活，就像在一根高压线上走着，每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但是林时兮的出现让他第一次觉得无比轻松，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还可以那么舒服惬意，他本以为两个人可以一直这样。
林时兮很少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她总是那样乐观懂事，以至于江也都快忘了，她好像也是一个孩子，并不是无所不能，也会怕，也会哭，也会难过。
言行找到江也时，他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似乎非常疲惫，蹙着眉，双眼失焦，茫然无措的看着面前数不清的行人。
言行看到他后松了口气，迈着大步坐在了他的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不是，不就失个恋吗？”
江也只是垂着眼眸，沉默着。
言行偏头看着他，借着旁边的路灯，他看到江也的眼眶微红，眼角还带着泪，言行挠了挠头，他从未见过江也这个模样，就连之前，苏梨那么说他，江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是该让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言行说，“就你现在的可怜样，让她看到了，她肯定舍不得和你分手。”
江也已经不想在和他争辩什么了，只是沉默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声音好像也在颤抖，又像是自言自语：“怎么都找不到她……”
言行没有听清：“什么？”
江也不再说话了。
“上次我和苏梨吵了一架。”江也突然开口。
言行“啊”了一声，问道：“又因为江霖？”
江也垂着头，天空中飘着小冰晶，寒风刺骨，直往袖子里灌，冷的江也的手指都僵硬冰凉，他微微弯了弯手指，靠在椅背上，像是突然卸了力，只是说着：“她那时心情不好，后来听爸爸说，他们要离婚了。”
言行眼眸一亮：“真的？那不很好吗？你跟叔叔，可算能摆脱她了。”
天上的小冰晶缓缓飘落在他的身上，却让江也觉得冰凉刺骨，一刀一刀的捅在他身上，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都在变好……”江也低低的说，“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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