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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我的一位中学同学。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故事里出现的人名都是化名。
在上个世纪80年代。
北京郊区某个小镇子的一所中学。
这天早晨，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都来学校上课。
我们初二2班的柳书三一走进班级大门口，就大声喊道。
“2班的男的能打的都跟我去隔壁3班！”
几个男同学问柳书三怎么了。
“他妈的！3班的白宝图刚才在学校门口骂我！”
“老子马上就骂回去了，他居然说要带着3班的人灭了咱们2班！”
“他妈的！咱们2班可不能向3班认怂！2班不怕死的，跟我去3班找丫挺的算账！”
“谁去？”
“他妈的！3班敢这么狂！我们都去！灭了他们！”
一听柳书三这么一说，好多男同学都答应跟他去3班报仇。
当然了，既然是去打架，必然是要准备一些武器的。
有的人找了一根扫帚杆。
有的人把教室里的课桌桌子腿给撅折一个。
还有人从教室墙角破洞处抠下了半块砖头。
我一看那个拿半块砖头的人我很熟悉。
他父母和我父母都在一个工厂上班，所以我们两个人比较熟络。
他名叫秦远路，当年和我同龄，都是十五岁。
秦远路单手拿着半块砖头，见我还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没和他一样准备武器，就问我道。
“江杰文，你小子怎么不准备家伙啊？难道你打算向3班认怂，不跟我们一起去打他们？”
一听他这么一问，我感觉好尴尬。
我这个人从小性格就很内向，还有些不合群。
我从小就爱看书，当然了，那时候看的是小人书，还不是后来的金庸、古龙、梁羽生。
上学时期，那几位武侠作家伴随了我整个的学生时代。
我很敬仰、很崇拜他们能够写出那么多精彩的故事。
当时的我，绝没有想到自己长大以后居然也会写书。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我勉强算一个文弱的书生吧。
虽然我的学习成绩也不好，可是身体确实很文弱。
我从来不参与他们那样的打架斗殴，心中极其厌恶使用暴力。
见秦远路问我，我满脸堆笑着说道。
“远路，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很怂的，打架又不行。”
“我去了不但不能给你们助战，只会给你帮倒忙的。”
“哈哈，我看我就不去了，远路你加油吧，去收拾3班那帮混蛋吧！”
“我给你们加油！”
“哼，我就知道江杰文你是个怂蛋包！”
“算了，你好好在班级里呆着吧，我们哥几个要去揍3班那些王八蛋了，你就瞧好吧！”
说话间，秦远路把手中的半块砖头往上轻轻一抛。
“唰”地一下。
半块砖头在空中飞舞，随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又准确地落到他手里。
那场面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是我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我，感觉秦远路这一下抛砖简直酷毙了。
于是，由我们2班的柳书三带队，一大帮男生浩浩荡荡地闯进了隔壁3班的教室。
人家3班也不是吃素的，3班也在白宝图的带领下立即应战。
白宝图向柳书三表示，眼看就要8点上课了。
在教室里这么多人打架实在是施展不开。
他说，你们2班要是英雄好汉就先不开打，大家一起都到教学楼后面的操场上再打。
柳书三在我们初二2班是个说一不二的领袖级人物，他立即表示同意。
于是，就见两帮人都带着各种武器一起来到了操场上。
我们初二2班的教室就在教学楼二层，而我的座位正好靠着窗户。
我虽然没有参与战斗，可是不妨碍我歪着身子探着脑袋望向窗外，欣赏着操场上的战斗。
当时我们都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小男孩。
正处在青春期很叛逆的年龄段。
像这样的班级大战经常上演。
不过不用担心，一帮小孩子、未成年，掀起不了多大的风浪。
一般这样的打架你别看都拿着武器，大家心里面还都是有数的。
交战的双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都不会下死手的，打不出什么伤害来。
可是俗话说得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一定会出意外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打架的事情告诉给了我们班主任。
我们班主任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女教师，当年四十多岁。
她一听说我们班的男生几乎都去操场了，正在和3班群殴。
班主任瞬间血压就上来了，赶紧跑向了操场。
其实，班主任要是不去啥事都没有。
她这一去可就黄瓜上长虫子——坏了菜了。
本来2班和3班的人一对对捉对叫阵。
这个人抓着那个人的手，叫嚣着。
“你动我一下试试！”
对面的人也不含糊，也抓着对方的武器放在自己头上比划着。
“你先打我一下，来，我都准备好了，朝我脑袋上招呼呀！谁怂谁不是人！”
我们班主任一边跑，一边还大喊。
“你们谁也不许动手！都松开！都回教室上课去！”
她这一喊可就起了反效果了。
3班的人先不高兴了。
“你们2班真不是东西，打架还带告诉老师的！真他妈的丢人！”
2班这边带头的柳书三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大骂道。
“去你妈的3班！老子有那么下作吗！你们3班的别他妈的含血喷人！”
两边又相互骂了几句，场面终于失控了。
一场班级间的“静坐战争”，在我们班主任的“帮助”下终于演变成了真正的街头斗殴。
一时间，各种武器都挥舞了起来。
左边扫帚杆“呼呼”横扫。
右边椅子腿“嗖嗖”竖劈。
由于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使这样正式开打，双方也极其克制着自己的招式。
别看武器上下纷飞，可是谁也没真正打出伤害值。
也许是感觉光使用近距离武器不够精彩。
还要使用远距离武器弥补战场纬度。
“唰”地一声。
就见一个暗红色的物件划空飞来。
它飞翔着把空气都带出了音效。
一看有东西快速飞来，交战的双方很有默契，马上同时撒手。
“啪”地一下，很快啊！
大家纷纷向后紧退两步，躲开了这飞来的远程武器。
就在这时，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天意。
一个身影出现在远程武器飞行路线末端的位置上。
“嘭”地一声闷响。
随后就是“哎呀”一声女人的尖叫。
恶战半天毫发无伤的众人寻声一看。
大家同时暗叫一声不好。
就见我们班主任的额头上被飞来的半块砖头准确命中。
随后，砖头掉落在地面上。
再看我们班主任头上已经被打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哗哗”向外流淌。
班主任一边尖叫着，一边用手捂着头上的伤口倒在了地上。
一看误伤了班主任，两帮人立马不打架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班主任扶了起来，赶紧把班主任送到了医院。
据说班主任头上缝了好几针，诊断为脑震荡，必须休息一个月。
学校很重视我们班主任这次的工伤，校长亲自上门看望，并让我们班主任在家好好休息，给了她一个月的假。
因为我们2班不能没有班主任。
学校就让一位副校长暂时代理我们的班主任。
谁能想到，就因为最开始的那半块砖头，再加上班主任这么一休息，接下来就出了大事了。
等我们班主任一个月以后再上班时，我们班将会减少一位同学。
而且是永远地失去了他。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副校长暂代我们初二2班的班主任。
副校长因为经常要和校长去教育局开会。
他经常不在，那我们班就没人管了。
这帮十五、六的小男孩就彻底放羊了。
一时间，课堂上睡觉的、早恋的、打扑克的、抽烟的等等都出现了。
就是没有人好好学习，认真上课。
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人家可不是班主任，不管我们。
反正我上我的课，你们爱学不学，课我讲了，等下课铃声一响，我就下班。
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我们2班越闹越欢。
有一天，那个秦远路突发奇想，拿起粉笔刷刷点点，在黑板上写了几句话。
这些话都是很敏感的语句。
其实他一个十五岁淘气的小男孩，他哪里知道那些话的含义啊。
他也就是好奇瞎写着玩的，没什么目的。
俗话说得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副校长。
他刚开会回来，一听说还有这种事情，马上来到了教室。
其实，只要把黑板上的字擦了，把秦远路叫到办公室批评一顿也就完了。
要是我们班主任没受伤还在的话，绝对出不了之后的事情。
可是，此刻的副校长估计是被黑板上的字给气坏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居然上纲上线把这件事情报告了派出所。
有人报案，派出所必须来人。
来了两个民警，人家一看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孩瞎写着玩的，就没说什么严重的话。
只是教育了秦远路一通，让他以后千万不要再乱写。
随后，那两个民警就回去了。
秦远路也没当回事，就下学回家了。
当天晚上，秦远路的爸爸下班回家。
他听说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学校闯下了如此大祸，居然还惊动了派出所。
那是上世纪80年代，老百姓还很保守。
谁家的孩子要是进过派出所，或者这样被派出所传唤过，几乎就等于是流氓地痞了。
秦远路的爸爸脾气本来就很不好，当时还喝了一点儿酒。
看到这个儿子这么不争气，他气得暴跳如雷。
后来我还听说，他这么生气还有一层。
他一直怀疑秦远路这个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是自己的老婆和邻居老王偷情怀上的。
那年月没有DNA检测，他怀疑也无法验证事情的真假。
可是心里早就埋下了这个死结。
如今再看这个儿子，不但不好好学习，整天还惹是生非。
想起了心中的隐痛，越看这个儿子越长得不像自己。
这下更坐实了自己的怀疑。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头上顶着一大顶绿帽子，还替别人把孩子养了这么大。
秦远路的爸爸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火。
在酒精的驱使下，他把秦远路双手拿绳子绑死。
还把秦远路吊在了房梁上，拿自己的皮带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夜。
秦远路的妈妈和姐姐哭着求他，可是怒火中烧的秦远路的爸爸哪管那么多。
就这样，秦远路被他爸爸狠狠打了一夜。
直到他早晨上班走了，秦远路的妈妈才把可怜的秦远路放了下来。
此时的秦远路全身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
眼见儿子的伤这么重，秦远路的妈妈哭着去找医生。
秦远路的姐姐在家里给秦远路洗伤口。
“姐姐，我想吃油条，你帮我买两根吧。”
“那好，弟弟你在家等我，我去买油条。”
等姐姐出门了，秦远路从床下找出一瓶农药“敌敌畏”。
被自己的亲人打成这样，万念俱灰的秦远路打算自杀。
他不想自己死在这个家里，就带着“敌敌畏”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小河旁。
见四外无人，打开瓶子大口地喝了下去。
秦远路还听人说，这样光喝农药还不容易死透，到医院一洗胃就能抢救过来。
于是，决心赴死的他还大口地喝了好些河水。
转眼间，这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就把他的生命结束在那年的夏天。
……
秦远路自杀的消息传来，我们初二2班的人无不难受伤心。
我们班的女生都哭惨了，一个个眼泪流个不止。
我们班主任后来知道了此事，她哭得死去活来。
直到今天，已经退休很久的班主任一提起秦远路的时候，她都非常自责。
她总说是自己休息害死了秦远路。
她还说，这一场悲剧本应该能避免的。
她应该挽救那个年轻的生命。
……
如今事情过去好些年了。
每当我想起那天的事情，往事都历历在目，仿佛刚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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