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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坤宁宫之后，是紫禁城的内花园，方方正正，广阔无比，郁郁葱葱的草木无数，千姿百态，中间有一座亭榭，繁花满枝的桂花树下，老朱正在钓鱼。
“看来皇祖父被潭王伤的不轻，没有皇祖母宽慰，皇祖父心里一定很难受吧？”朱英听说潭王被废黜了。
只是废黜，没死。
老朱虽然气愤，但能在此处钓鱼，能看出来没悲痛欲绝，他算是悄悄拯救了老朱一回。
“臣朱英，见过陛下。”
老朱扔过来一根鱼竿，“陪咱钓会儿鱼。”
朱英知道，这分明是让自己陪他坐会儿。
“钓鱼甚是无趣，不如臣下水里抓鱼，以前我肚子饿，就下水抓鱼儿。”
脱掉皂鞋，踩在内花?@的湖里，十月入秋，湖水有些冰凉，朱英一脚深一脚浅，伸手去抓湖里的鱼，被溅一脸。
鱼没抓到，小腿还被青石划了几道口子，无奈悻悻上岸，腿上立即见红。
“陛下，这湖里青石太多，臣发挥不出实力。”朱英抱怨。
“吹牛！”老朱白了他一眼，自是心疼得紧，“坐下别动，流血了，咱给你上药。”
走到枯树边，摘了一朵枯黄蘑菇，忒了一口老唾沫，然后将蘑菇揉成粉。
“腿伸出来！”
没想到是这种土办法。
“不信咱？”
“陛下，红杆杆白伞伞吃完一起躺板板……”朱英认不出来，不敢尝试。
“哼！”
“这是土方子，行军打仗受伤，遇到这东西就有活路。”
老朱把朱英脚扯过来，放在膝盖上，开始倒蘑菇粉。
朱英能感受到老朱膝盖很暖，幼年时，不小心打翻马皇后煮的药汤，老朱也是这样抓着他小脚，不停的吹。
“好了！”
老朱拍拍手：“咱揍你的屁股，还疼不疼？”
“疼！”
“你这兔崽子，就是欠揍！”
见朱英一副委屈兮兮模样，老朱哈哈大笑：“咱不信你抓过鱼，看咱的！”
替地主家放牛，抓鱼掏鸟窝，他啥没干过，见猎心喜，老朱穿着九龙常服，束玉带，踏皂鞋。
平日脸色严肃，但常年饱读诗书，老朱也有了几分老儒生模样，可此刻，脱掉长袍，脱掉皂鞋和足袋，露出两大白脚丫，哪里还顾得上斯文。
“小子，看着！咱抓一条给你瞧瞧。”
老朱真不愧是老手，姿势娴熟得让人心疼，弓腰伸手，鱼动我不动，出手就是一条大花鲢。
“陛下威武！”萧敬尖着嗓音拍手叫好。
这狗太监真会拍马屁。
朱英也不甘示弱：“陛下抓鱼的功夫，臣自愧不如。”
“哈哈哈，许久没抓了，咱当年抓鱼的时候，还没有你一半大呢。”
老朱想把鱼放了。
却听大孙说，要把这条鱼烤着吃，叫萧敬去拿刀子和油盐，让老朱尝尝自己的手艺。
“愣着干什么！”老朱吼道：“朱英还能把咱捅了？快去。”
萧敬忙去拿刀和佐料。
只见，杀好后上火架，朱英一遍遍刷上香油，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
“陛下尝尝？”
老朱没尝，却是掰开肉多一段递给他，“鱼头滋补，吃了聪明，快吃！”
朱英看着焦黑硕大的鱼头，一脸不情愿的模样：“臣不饿，陛下吃吧？”
兔崽子，还是那么讨厌吃鱼头。
以前妹子夹鱼头到他碗里，他总要含在嘴里，然后吐到溺器里，老朱还记得呢，佯怒：“长者赐，不敢辞，咱说的没句话都是圣旨。”
陛下你真会玩。
朱英心里吐槽，讨价还价道：“那眼珠子不吃行不行？臣怕吃眼珠子，这东西，怪?人的。”
“成吧！”老朱哈大笑。
看着朱英啃了鱼头，他也掰下来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烤鱼，竟比宫里山珍海味还对他胃口。
“这手艺，是你爹娘教的？”老朱忽然冷不丁一句。
那对渔户夫妇，他见过了，淳朴老实，连字都不会写，居然能教导出这样聪明的大孙，为了感激他们，老朱在濠州赐了宅邸和田庄，命人看护。
“臣自己学的。”朱英终于吃完可怕的鱼头，赶紧拿茶水涮口。
“也是。”
老朱轻叹一声，“百姓终日做着农事，哪有闲暇教导蒙童，都是放养，死了是命，活下来是福气。”
只是感叹，宫里的皇子皇孙，锦衣玉食，却什么也学不会，想到这里，手里的烤鱼，寡淡了几分味道。
祖孙二人刚吃完，萧敬仿佛掐着时辰，沿着湖边廊道，抱着云展匆匆跑过来。
“万岁爷！”
老朱抹了抹嘴巴：“说！”
“后廷太监急报，定妃上吊自尽，万岁爷可要去看看？”
定妃是齐王和潭王生母，如今两个儿子，一个被废黜流放北平，一个被废黜驱逐民间，这两件事都与长孙有关，陛下疼爱定妃，去了难免诉苦。
朱英和老朱到储秀宫，定妃已被人救下来，不哭也不闹。
姿色绝美，有种异域风情，不输秦淮河花魁，丰神绰约，面上温婉端庄。
“这两个孩子，是臣妾生的，都是臣妾的过错。”定妃跪下，心里悲痛万分，却不在老朱面前哭出来。
老朱没去扶，冷眼看着：“老八是你纵容的？”
“梓儿常来后宫看我，我以为是他孝顺，谁知瞒着臣妾，做出这等忤逆朝廷之事。”
“咱知道，你从不掺和是非，若非如此，咱早就将你打入冷宫了，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好事，好好歇着，你知道，咱最不喜欢寻死觅活的。”
“臣妾万死。”
达妃目送老朱和朱英离开，准确来说，是努力看清朱英的背影。
“儿啊，爹不疼你们，娘疼你们，朱英！本宫不会饶了你，皇后娘娘，您定下的后宫戒律，臣妾恐怕不能遵守了。”
吕氏穿着大红艳丽的宫裙，出现在储秀宫里：“达妃束身自好，这次答应掺和朝政，爱子之深，令吕氏佩服。”
“你来做什么？”达妃冷着脸，不咸不淡。
“听说达妃上吊，本宫特意送些补品来。”吕氏让人搬抬盒进来：“这些高丽参，对女子滋补。”
“你想如何做？”
“陛下正宠信他，本宫刚解禁足令，不适宜动手，达妃深受陛下宠爱，吹吹枕边风总是简单的吧？”
达定妃不动声色，表示默许。
老朱和朱英从储秀宫出来，在宫廊拐角，险些被一个小太监迎面撞上，萧敬抬起扇过去：“不长眼的东西，不想活了！”
小太监躬身和萧敬咬耳朵。
萧敬面色微变，急来到老朱身前：“万岁爷，李公和六部，说有紧急之事禀奏，请您尽快移驾奉天殿。”
老朱看向朱英：“你先出宫吧。”
“臣告退！”朱英目送着老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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