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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没换到银两，能用宝钞来抵押田租，也没有怨言。
腊月，年关来了。
京城的书坊和庙会，精明的商人撤下四书五经，挂上喜庆的楹联。
家家户户开始添置新衣。
朱英跟小太监来到奉天殿。
萧敬看见朱英，像是见到救命恩人：“朱大人快劝劝陛下吧，什么时辰了，还没用膳呢。”
朱英透过窗棂上的纸孔，看到老朱双手掐着腰，用力捏了捏，继续低头阅奏。
连朱英走到殿里都没发现。
“陛下该用膳了，您想吃什么？臣让萧公公去准备。”
别人来劝说不定要被臭骂一顿，朱英来劝，老朱语气却难得温和，看了看外头天色，“什么时辰了？”
“快上晚朝了，陛下先垫垫肚子，要保重龙体啊！”萧敬关切道。
都快晚朝了啊。
老朱喃喃一句，仿佛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明初朝会，一日三朝，也就是常朝。
皇帝会穿着常服到奉天门，百官侍立两旁，文官站在东边，武官站在西边，鸣鞭后，鸿胪寺卿唱班，百官叩首。
然后五府六部依次奏所司事宜，礼节繁琐得很，如剧中一样。
老朱每天都如此，只是朱英不参加朝会。
老朱站起来身体却突然怔住，伸手去扶着龙椅，萧敬想扶，却被老朱制止。
“别碰，咱腰酸了！”
朱英看老人蹙着眉头，憋着劲儿，像是极力和那股麻劲儿对抗，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既是好笑又有些心疼。
“臣斗胆多说一句，陛下不按时用膳，不按时上寝，身体就会慢慢不听使唤，非是危言耸听。”
太监们知道陛下宠信朱大人，也见怪不怪了。
老朱瞪了他一眼：“咒咱呢！”
“臣不敢。”
老朱突然坐下：“你过来，帮咱揉揉腰！”
老朱在偏殿的朱蹋躺下，朱英伸手按在他腰际，揉了几圈。
“陛下疼的话，就告诉臣，臣手劲儿轻些。”
“当年咱伏击陈友谅时，从应天跑到龙江，又在草里蹲一天一夜，也没事，他娘的，如今坐几个时辰就不行了。”
老朱想起当年打陈友谅时，先是长途奔袭，又在卢龙山上蹲了一天，第二天还能追着陈友谅打。
那时候年轻，身子好啊。
可是近些日子以来，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朱英想帮老朱分担一些：“臣斗胆，想问问陛下刚才看什么疏奏？”
“咱想找一批儒士，去云南和四川，传三纲五常之道，但朝中没几个能去的！他娘的！这些年科举都抓瞎了。”
老朱想起这件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困扰他大半日，却没太好的解决之法。
非咱不贤明，实在是这天下能用的人才太少。
朱英关切道：“天下总有处置不完的朝政，可皇帝只有一个，若大小事情，事必亲躬，必定会有疏漏。”
洪武十三年废除中书省，提升六部职务。
六部看完的奏折，还是要呈递到老朱这里，换言之，老朱要处置天下大小事务。
老朱似乎听出弦外之意，爬起身：“有啥话，直接说！”
“陛下应当多信任朝中的官员，诸如李公和詹公，除了他们，朝中也还有不少青年才俊，值得陛下重用。”
朱英站到一旁，对老朱行君臣之礼。
老朱起身，知道大孙意有所指：“你想说谁？”
皇祖父果真聪明。
朱英说道：“解缙。”
解缙是大明第一才子。
如果论对儒学的造诣，恐怕整个大明也没几个文官比得上他。
老爷子的想法是明智的，武力占领只得一时，想要真正占领，需得是文化占领，哪怕是后世也如此。
不过，焉知后人不是学古人。
朱英也不敢评判。
老朱似乎想起翰苑有这号人，“听是听过，既然你举荐，咱信你的眼光不比咱差，你想用他如何？”
“任国子监祭酒。”朱英道。
老朱眉头一挑：“你这兔崽子，是来找咱要官的？”
被您看穿了。
解缙有才学，给他一个官又何妨呢，朱英记得，解缙不满朝中官场风气，被打压到罢官，到了建文年间才出来做官。
也就是在这段时日。
“说说看吧，你小子打什么主意，咱知道，你可不认识他。”老朱眯着眼睛。
“臣不认识他，却知道他的诗文，进了国子监，教出更多学生，能教化的地方岂止四川和云南，广西和海南，也是蛮夷之地，臣说的不错吧？”
老朱点头：“这人咱知道，有些自傲，若他考过咱出的题，咱就用他。”
老朱出的题可不简单。
若是有意为难，估计天下没几个人能考过，说起来，老朱还是半个大儒，学问之深，渊如江海。
不过，老朱疼爱大孙。
同时也将大孙当成臣子来用，大孙说的话，至少有一定道理。
这一天，朱英在午门外下马碑前等自家马车。
“朱大人，你等等。”
朱英看了眼前面如冠玉，俊俏得不像话的人，“本官不认识你。”
“朱大人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怎么把我举荐陛下？”
解缙？
朱英再次打量他，俊美无俦，眼睛鼻子嘴巴，甚至白皙的肤色，都是按美男子的标准生的，去了青楼能免单的那种。
“本官举荐你，你不感激本官就罢了，反倒还来兴师问罪，举荐你有什么不妥？”
“实不相瞒，我想辞官了，国子监不是我想去的地方。”
朱英明白了，这是嫌弃庙太小：“国子监是从四品，再往上就是户部侍郎，你当个几年，就能入朝大施抱负。”
他画完饼，继续给一大棒：“陛下看中你，那是先礼，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以为能安然离开？”
“朱大人软硬兼施也无用，下官去意已绝。”
解缙朝朱英施礼，这是要还他的举荐之恩。
解禁罢官后，在家里呆了八年，什么父亲身体不适，归乡尽孝，全是冠冕之词！
尽孝到处游山玩水？
真正原因是在朝中得不到重用，受武官欺负，还受文官排挤。
明初以来，因为洪武六年老朱停止过科举，可没有多少儒生。
“解缙，你知道为何本官受朝廷重用，你却不受朝廷重用吗？”
解缙停住脚步，这才是他最想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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