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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呀永安,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怎么还不来见见我?
这般想着,他轻叹一声,走进晨光暮色之中,迎着朝露与晨曦,策马离去。他回头望望,城楼上也并无那一抹倩影。
她没来。
他默默地想着。
华亭鹤唳。
可是她那时候去见他了,只是他不知道。可是她那时候去送他了,只是来迟了。
这一错过,又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的年年岁岁,人也是不同了。
戚晚安觉得惆怅,上有三十三层天,下有九十九重地,中间一层,是为人间。
人间,相思最苦。别来有甚好情绪?还是放不下。
戚晚安掐断一朵海棠花,成色不好便丢了。她似是气恼,就拿旁的什么东西出气,拍了一下花枝,花枝乱颤,抖落一地花瓣。
一双手递到戚晚安面前,粗粝的的手掌上遍布疤痕。一双习惯于握剑的手,久经风霜,饮饱敌血。
可是他掌心细嫩娇弱的海棠花却凝着无声冷露,漂亮得不像话,和他格格不入。
戚晚安一转头,崔明宣便直直地垂眸凝视着她。
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好像是回不来了。
那个一日看尽玉京花的张扬少年,如今也成了沉稳内敛的少年将军,可他看向那个姑娘的眼神,好像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崔明宣此人,如同东方渐白,云稀月沉时天际的天狼星。如出鞘之刃,寒光遇骄阳,朗朗白昼解不开他的锋芒毕露。
“玄旭。”戚晚安回眸一笑,百花黯淡。
……
戚晚安和崔明宣姗姗来迟,澧皇和李后已经入座了。
澧皇见她和崔明宣一同前来,扬起眉梢,却说:“小七,朕叫崔小将军来催你,你怎么还如此怠慢。”
戚晚安知道澧皇是在替她开脱,便侧过脸露出鬓角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笑:“父皇哪里的话?永安是见了海棠花开得艳丽,便采了一朵,想着为父皇寿宴增添喜色呢。”
“贫嘴贫舌,真是惹人嫌。”澧皇便是知道她胡诌八扯,也忍俊不禁,笑骂一句。
戚晚安若是想要讨人欢心,何愁做不到。她有的是法子让人欢喜,但她就是不那么做。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她就是那么一个人。
李后笑了笑,“小七顽皮惯了,入座吧。崔小将军也是,入座。”
两人入座,位置倒是相隔不远。戚晚安那桌在澧皇左侧第一张,尊卑顿显,念慈和芸汐早早在一左一右等候了。
身旁一桌是戚褚客的,戚晚安无视戚褚客的目光,径直坐了下来。
念慈和芸汐替戚晚安布菜,戚褚客却插了一脚,夹了一筷缠花云梦肉放到戚晚安面前精细的小碟子里,语气平和:“长姊爱吃这道缠花云梦肉。”
缠花云梦肉实际上是卷镇,香濡筋道的肉皮包卷着各色荤素,压制成型后切薄片上桌,以云梦形容肉纹理盘曲状。
戚晚安挑得很,缠花云梦肉算得上她爱吃的一道菜。
戚晚安却视若无睹,径直略过缠花云梦肉,夹了原先芸汐放的凤凰胎,送入口中。
凤凰胎其实是杂治鱼白,鸡包进猪肚加以调料煲汤一个时辰,再捞出斩块后煮。
细细品味后,她对着芸汐说:“缠花云梦肉是好吃,可吃多了容易腻味。这凤凰胎我平日里不怎么吃,如今一尝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戚褚客动作一顿,倒也不动声色,继续给戚晚安布菜。戚晚安眼神往汤浴绣丸那里多瞧了一眼,从小跟在戚晚安身边侍奉的念慈还没动作呢,戚褚客就已经夹了过来。
汤浴绣丸是肉糜打入鸡蛋,做成丸子再浇汁。戚晚安还算喜爱,但戚褚客这么一出,她反倒是不好吃了。
于是,她用筷子拨开汤浴绣丸,转去对芸汐说:“芸汐,你去向父皇那里给我讨杯石榴酒来,我不爱喝五云浆。”
芸汐应声,便去讨酒了。
戚褚客顿了顿,劝:“长姊菜还没吃两口,便要饮酒,腹中空空,怕是伤胃。”
戚晚安没看他,自顾自尝了口长生粥,“我若是伤了身子,岂不是正合了某些人意思?既然是与我置气,要恩断义绝,还来喊我什么长姊。”
戚褚客听得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便是我一脚踏进鬼门关里,也同某些人没有半点关系。”戚晚安接着冷笑道。
“姊姊怎么这般说话?”戚褚客猛然握住了戚晚安的手腕。
戚晚安原本要发火,可抬头一瞧戚褚客红了眼眶,满腔怒火转为了哭笑不得,但仍然是生气,“这话怎么了?”
戚褚客咬着牙说:“姊姊明知我最听不得你说这话。”
戚晚安斜睨他一眼,冷哼:“那你十天半个月的不同我说话,今日也不见得你来接我。”
“我是怕姊姊责怪,怪我那时候没能赢得了长兄。”戚褚客低着头。
戚晚安愈发哭笑不得了,摇了摇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日里精明得很,怎么遇了这事情便犯迷糊?你既已赢了,我总要给长兄脸面。你是我嫡亲弟弟,我能不站你这边?”
戚晚安的话听着像是场面话,但是戚褚客明白那是真心实意的。
姐弟两个误会解开,哪里还有什么隔夜仇。
芸汐端来酒,这回戚褚客将酒水放在一边,戚晚安倒是没拦他。
戚褚客方才自己吃了不少酒,都是没吃菜直接下肚的,如今却是拦着戚晚安了。他将茶水冲了鲜梨汁,清甜得很,奉给戚晚安。
戚晚安也是看出他有些醉了,将茶水一饮而尽,便拿手掌贴上了他的脸庞,果然发烫。
她叹息一声,又惊异地发现,她的弟弟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跟在她身后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的模样。
“阿瞒……”戚晚安凝视着这张和自己三分相似的脸,叫了戚褚客一声,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弟弟脸上没有笑容,没有表情的时候,竟然是这般的陌生。
记忆似乎是还停留在他尚且的稚嫩的时候,小小的一只,比她还要矮一些。那时候她带着他偷偷摸摸溜出宫去玩,他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不慎被冲撞开了和她牵着的手。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中,鼻尖红红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手里还握着融化了糖渍黏腻腻红艳艳的糖葫芦。
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孔逐渐和眼前一言能定人生死的少年重叠在一起,有些陌生。
“嗯。”戚褚客心不在焉地应和了一声,他挑起戚晚安的一缕黑发,捻在冷白的指尖。
姊姊是居合细雪,是华庭牡丹。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她是妹妹也是姐姐,却处于最惹人怜爱的位置。他不是没有质疑过没有埋怨过,可最后归根究底是放不下她。
他要保护姐姐,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戚褚客执拗地、慢吞吞地说道:“姊姊答应我,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戚晚安问他:“阿瞒,你怎么这么忌讳我说这个?你不是在意生死的人。”
“我就是忌讳姊姊说死。”戚褚客回道,“我是不在意自己生死,可我不能不在意姊姊。”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有姊姊了。”
戚晚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愣愣地看着戚褚客,半晌才说:“那父皇和兄弟们呢?”
“我非常感激姊姊,多亏你,我才熬过了艰难的日子。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抛弃我,而我不愿看到你哭泣。所以我想要告诉你,姊姊,你和父皇母后不一样,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他静静地说,仿佛陈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戚晚安把最后一句话听得非常清楚,她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像是口中含血一般,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阿瞒,我也一样会离开。我会陪你到死,但是未来的某一天我可能也会无法陪伴你。若是说,只是若是说,哪天我在这权谋的斗争中……”
戚晚安的欲言又止被戚褚客用手指封住,如鲠于喉。
二人对视一眼,戚晚安发现弟弟的眼眶愈发红了,咬着牙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戚褚客倏地将戚晚安拥入怀中,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上。
戚晚安呆愣在原地。
阿瞒他……哭了?
她听见他哽咽的声音:“不会……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如果……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我陪你一起……”
直到这一刻,戚晚安才从眼前的少年身上隐隐约约寻觅出一些曾经的影子来,那个一觉醒来发现她不在了后,蹲在地上痛哭的小小少年。
戚褚客声音还是哽咽的,语气却骤然降温,“只有姊姊才是唯一陪着我的人,那些路都是姊姊牵着我的手走过来的。母后诞下我那日便走了,父皇只当我是延续王朝的继承者之一,兄弟们都是将来要刀剑相向的对手。我只有姊姊,只是姊姊。”
澧皇也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问:“小七,褚客这是怎么回事?”
戚晚安将戚褚客扶正了,答:“阿瞒这是刚刚替我挡了两杯,吃醉了酒,有些头疼。我正让念慈去给他取碗醒酒茶喝。”
念慈闻言,不必多说,自然配合主子,立马起身去取醒酒茶。
“帝瞒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别人敬酒,小七不喝不就成了,他偏偏要去帮小七挡酒。”李后适时地出言,像是长辈温和的嗔怪与无奈。
澧皇也没多心,叮咛了几句,便继续欣赏乐府编排的歌舞。
戚晚安松了口气,这个寿辰她既要应付外戚宗室,又要拉拢朝臣文人,还要结交名士,忙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还有个醉了的戚褚客在旁边,她更是头疼。好在戚褚客喝醉了还有些神智,也不会闹腾,时不时还会配合地向着来敬酒攀谈的人说几句毫无意义的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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