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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晚安不耐时不时的寒暄与攀谈,留戚褚客一人在人群中间,开脱出来寻了个僻静处赏花。
她站在牡丹花边,掐掉一片花瓣,随手丢在地上,然后又掐一片丢掉,如此反复。
“你会太累吗?”戚拾生出现在戚晚安身旁,问。
戚晚安目不斜视,嘴巴也没有张开,用意念回复:“沉浸在其中的时候,我就是昭阳,自然不会累。”
戚拾生常常出现,陪伴在她身边。其他人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像是独属于她的私人物品,总会带给她安全感和满足感。
戚拾生总是安静地陪伴在她身侧,以翳珀般沉静的眼眸凝视着她,好像很深情,望穿秋水。
似乎岁月洪流滔滔不绝,万物消亡,他也自始至终停留在那里,温柔地注视着她。
戚晚安还从没有见过有人的眼睛比她还会骗人。
“昭阳啊,她其实聪明得很。那么小就懂得装出那副样子骗取戚胥令放松警惕,喜爱上这个妹妹,还能哄得澧皇真心疼爱她。走到这一步,她都狠得下心,计算得了所有人。真是个……聪明人。”戚晚安感慨般揪住了剩下的花瓣,扬手撒了出去,眼底尽是漠然,“我就喜欢聪明人。”
戚拾生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取出手绢一点点擦干净指掌间流淌的花汁,还有满地被蹂躏得不成模样的残红,“可她还是不得善终。”
戚晚安笑了笑,“她是聪明,但还不够心狠。她是心狠,但还不够冷静。我只是扮演了一个走上正轨的昭阳,昭阳啊昭阳,我就是昭阳。”
人戏合一,戏人不分。
不疯魔,不成活。
难怪在她的那个世界,她能扬名立万,每一部戏都真到让人毛骨悚然。天才演员不是对她的谬赞,因为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戚晚安是天才,可也是疯子。
戚胥令的赏花宴的确是举办得周到,滴水不漏,不出所料的话所有人都会尽兴而归。
崔明宣却没心思赏花,长廊上的花叶随风簌簌作响,他坐在长廊槛上,一条长腿随意支起,另一条踏在地面上。
清风自来拂槛,露华渐浓,从此可见湖上的绚烂美景。花影重叠之下的惬意身影,透过沉沉雾霭观望到那样亮眼的湘色,阳光洒下令人着魔的辉煌,随之少女动作,漾开满地金莲。
光辉像从刚作完的画里流淌出来的,一缕缕,让人无所适从。偶尔有风,同样很清,树叶沙沙,从高处倾泻下一匹匹胜似绸缎的乐曲。
槛花笼鹤,却心比天高。
崔明宣缓缓阖上眼眸,却听闻一阵脚步声,他仔细作辩,认出来者谁人之后,便也不作管了。
戚褚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当以为只皇姐和本王有这等闲情逸致,避开功利来这里饮酒赏花,没想到景宣世子也是如此不慕名利。”
这话说得着实是讽刺,字字句句和他们都沾不上边。
“王爷找我何事?”崔明宣睁开眼眸,开门见山地询问。
戚褚客顺着崔明宣的视线看过去,戚晚安俯下身轻嗅牡丹,抬手勾起垂落在耳畔的乌发,微微勾起唇角,骄阳融化。
是镜花水月,黯然又皎洁。是劫数难逃,乱他心头三重雪。
不过是……逆鳞而已。
“姊姊想要赏花,我有要事在身,着实走不开。往日里有照元陪她,但是如今照元也开始忙了起来。”戚褚客柔声说道。
照元,昭阳。
崔明宣面不改色地眨了一下眼睛,嘲讽道:“肃清王的要事在身,就是来这里饮酒作乐?”
“景宣世子这脾气一如既往。”戚褚客也不恼,反倒是笑了一声,“崔家如此引人瞩目,自然多得是人拉拢。本王不知道本王有几个哥哥向世子抛出过橄榄枝,也不知道长兄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可本王很有诚意,也有足够的筹码。”
崔明宣看向戚褚客,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戚褚客说道:“如今,北面蛮族屡屡进犯,蠢蠢欲动。崔家向来镇守边疆,崔家军是镇西军,如今平北军那里,老帅战死,主帅出现空缺。”
“没兴趣。”崔明宣挪开了视线,冷淡地说道。
崔明宣打的主意,崔家出的意思,都是明哲保身。可一个两个却偏偏要把他往烈火烹油里推,硬是让他晃得扎眼来当靶子,还是当权臣?
镇西军已然是崔家军,平北军的主帅又让他给当了,驻外的兵权可不是全到了他的手里?届时无论龙椅上那个人是谁,他和崔家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戚褚客对崔明宣的拒绝早有准备,也只是挑了挑眉,继续面不改色地劝导:“世子放心,本王虽和父皇有相似的心思,却也不会恩将仇报,也不会拿身边人下手,更做不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
崔明宣不为所动,干脆转身要离开。
君心难测,前世的后果历历在目,他又怎么敢拿全族的性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他又怎么敢拿戚晚安的性命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庆幸结局。
戚褚客只能拿出杀手锏,在崔明宣错肩而过的一瞬间,微微眯起眸子,“今日,皇姐的婚事又被提上议程,父皇的意思是先定下婚约,本王的要事正是去压下此事。据本王判断,若皇姐要选,李照元将会是有力人选。”
崔明宣稳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他唇线绷紧,脚步仅仅停顿片刻,再次迈步离开。
戚褚客转过身,看向崔明宣的背影,眸色暗沉。这是他所担忧的,所不愿的,也是他所恳求的。
戚晚安的婚嫁之事与朝政走向息息相关,她置身权力争夺风暴中心,就连婚事,也掺杂太多利益纠纷、情感漩涡。
诛人诛心,他也迫不得已触碰崔明宣的心之逆鳞。谁让这逆鳞,同他如出一辙。
他偏偏不信崔明宣当真无情。
崔明宣心乱如麻,不知不觉竟然是走到了戚晚安面前。
戚晚安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体,抬眸望向他,风姿冶丽,“世子可是有要事找本宫?”
“公主。”崔明宣有些艰难地喊了一声,难得规矩地行了一礼,“微臣听闻,陛下有意于为公主赐婚,来日择夫婿,公主是喜爱哪家的公子多些?”
也难为他能开口问得出来,也不愧是藏不住心思,性子暴烈的崔小将军。
戚晚安不动声色地定定看向他,“世子对本宫的婚事很是关心啊,不过本宫如今并无意于男女情爱之事。大业未成,男儿立业成家,先立业再成家。本宫虽说是女儿身,不得男儿列,但自认是比得过世间庸庸碌碌之辈,自然也是如此。”
还没等崔明宣松一口气,戚晚安话锋一转:“但的确,左右不过是寻一个不讨厌的人过一辈子,又要对大计有帮助,强强联合,利益固化,联姻而已。我与辞之青梅竹马,一路同行十余年,我和他总是分不开的,在一起也好。他的确……待我极好。”
她说起李照元时,低垂眼帘,眼底缱绻,漾开清浅的温情脉脉,花疏天淡。
崔明宣却尝到了鲜血淋漓般的味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戚晚安说得不假,于情于理,李照元的确是她最好的选择。可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李家是权贵世家,崔家也是功勋卓著。李照元和她青梅竹马,他也是她的旧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脱口而出了那样分明是自取其辱的话:“公主如此说的话,那臣也可以毛遂自荐了?”
等崔明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以后,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紧张地看向戚晚安。
戚晚安好像是在琢磨他的话,又细细念了一遍品味,突然嗤笑出声:“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自荐枕席吗?怎么?我与李照元强强联合,于你而言不利?”
“不是……”崔明宣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戚晚安的眼神忽的变得极其温柔,轻轻俯下身凑在崔明宣耳畔,温言低语吐出的话却极其残忍而恶劣:“玄旭,你知道的,我不恋旧。而你,已经是旧人了。”
崔明宣僵硬在原地,戚晚安反倒是心尖涌起一股快感,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子,“景宣世子的确是一表人才,武艺超群,是玉京多少女儿家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呢。崔家也是百年世家,世世代代镇守边疆的权臣,这么说来,世子的确是东床快婿呀。”
她笑着转过身,状似认真地思考,“那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呢?不如也把世子列在我的驸马候选之列?世子呀,不如我就与你成亲好了,如何?”
崔明宣紧抿着唇瓣,低头沉默不语,只能强撑着说出一句:“公主慎言,微臣不过一介武夫,怎敢攀附金枝玉叶?”
戚晚安定定地瞧着他,突然冷笑一声:“本宫是蒲柳之姿,攀不得世子这高枝。但本宫倒是想要问问,世子腰间这枚络子,看着着实是眼熟得很,不知出于何处?”
崔明宣的脸色苍白至极,不自觉握住了那枚络子,嗫嚅着:“这枚络子……”
他甚至还能回想起来,他从小宫女手里买来这络子的模样,贴身带着,一刻都不曾离身。但是倘若让戚晚安知道了这回事……
“……是族里的姨娘编的,公主若是喜欢,臣下便让她再编一个奉上。”崔明宣低垂眼帘,回答。
戚晚安确信了络子的出处,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可本宫就是想要这个呢,怎么?世子如此吝啬,连个络子都不肯给吗?”
崔明宣咬着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细细一看他握着拳,指尖攥得发抖。
“崔明宣,你是要我不留情面地直说吗?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几次刺绣,也没编过几次络子,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既然不想与我相干,又何必留着我的贴身物品,平白无故惹人口舌。于你于我而言,都并非是什么好事吧。”戚晚安的姿态摆得极高,垂眸风轻云淡地说道。
崔明宣仍然是站在原地,紧捏着络子,就像是从前年少时犯了事情却不肯认错那样,宁愿被罚被打骂,也不愿意放弃。
只是这回,戚晚安只是朝着他摊开掌心,等待他自己把东西物归原主。
崔明宣没动,就像是尊石像。戚晚安就直接动手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然后面不改色地将络子丢进了湖心。
络子迅速沉没进湖里,消失不见了。干干脆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崔明宣眼眶发红,僵硬地站在那里,身姿颀长挺拔,却仿佛一撞就会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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