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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你教得很好，你识大体，顾大局，明得失，懂进退。他把你教得那么好，知书达理，但是我不会。”
“因为多认识几个字不能改变什么，我从出生起就一无所有，如果我想要得到什么，我只能流血流汗去拼命。再多的知识在我眼里，都没有一颗子弹，一块饼重要，因为那样至少能救我一条命。”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所以拥抱彼此的时候别太认真了，不然到时候松开手，会痛得要死要活。”赵述握住了戚晚安的手，把枪塞进她的手里，让她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心口，“我只会教你独善其身，保护好自己，准备好背叛所有人，无论你面对的是谁都要保持警惕，准备好撕碎所有人。”
赵述微微地笑了：“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你的敌人。到那时候，别留情，撕碎我。”
“你就不害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你教我开枪，我迟早有一天会把枪口对准你的。”戚晚安说道。
赵述坦荡点头：“这是我教你的，既然我教你，那就说明我有确切的把握知道你没有撕碎我的那一天。”
“你并不害怕我的背叛吗？”戚晚安轻声问。
“不，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赵述温柔地抚摸戚晚安的脸庞，“因为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背叛你。”
他的眼眸里有澹澹碎光，“看着我，小桃花，看着我，那天来临的时候，我会用这双手撕碎你。”
戚晚安目光复杂，“你真的爱我吗？”
赵述曾经无数次口无遮拦地说过他喜爱戚晚安，他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语调轻佻而戏谑，就像是对谁都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什么情啊爱啊的，他说出那样的话，眼底却一片清明，从不会有意乱情迷。
这个问题问到了赵述，他又难免想起来自己还是一个小乞丐的时候。
没有人爱他，他天生就是无爱之子。
他一个人沉默着抱膝蹲在阴暗的角落里，那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小孩朝他丢石子。细碎的石子“啪嗒啪嗒”砸在他身上、背上、头上，倒也不是很疼。
有石子锐利的棱角划破了他的眉骨上方，血就蜿蜒曲折地淌下来，流进了眼睛里，他却连眨也不眨一下。
他们嫌他贫困，无能、高傲和固执，但多少年来他一直在努力，但是那种蔑视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管他站得多高，都没人爱他。
赵述耷拉着眼睛，垂眸的弧度落寞而冷淡，像是厌倦什么，睫毛倦怠无力地煽动两下，仿佛阴云笼罩下来，遮天蔽日。
他任由那些谩骂、诋毁、侮辱和谎言砸在他的双肩，麻木不仁地站在原地，直到人群散去。
反抗的话他们会变本加厉，只要他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不作出反应，那么那群小孩感到无趣的话，很快就会离开了。
这是赵述这么久来得出的经验，他慢慢蹲下来捡起一颗糖，那是他本来要送给戚晚安却没有送出去的那罐糖果，被那群小孩踢翻后，哄抢一空。
赵述掌心里这是最后一颗，他一直捏在手里，哪怕那群小孩把他的手踩踏到变形。
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凛冽的风割破了他的眼角，顺着脸庞流下来的是眼泪还是血呢？
赵述闭上了眼睛，讽刺地笑了。
这糖……真难吃，恶心到让人作呕。
赵述想，他爱戚晚安吗？
不清楚，但是肯定是喜欢的。
他被踩进烂泥里的时候，比起戚晚安，他更需要一块饼，一个馒头。
所以爱不爱戚晚安已经不重要了，他少有能力去做些什么，更多时候都是无能为力。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赵述睁开眼睛嬉笑着问道，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他收回了戚晚安手里的枪，刚刚戚晚安走神的时候，甚至不小心开枪打碎了枝头的一朵桃花。
赵述折下那支花，他想要递给戚晚安，却发现戚晚安盯着他看。
戚晚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笃定地说道：“赵述，你嫉妒我。”
赵述顿了顿，“嫉妒？我嫉妒你什么了？”
“你嫉妒我有人爱。”戚晚安说道。
“难道我没人爱吗？”赵述嗤笑着反问。
嫉妒戚晚安？谁不嫉妒戚晚安呢？戚晚安那样的好运气，被吕鹤别那样无情的人捡回来养在身边，养成了惊羡所有人的模样。
戚晚安拖长了调子，“你有人爱？啊，对，是那么一回事，你有人爱，但是你这个人只爱你自己。你连先生都不如，吕鹤别不懂爱，可你只爱你自己。”
“哦？那你爱谁呢？”赵述问道。
“我？”戚晚安像是在思考，“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先生吧。”
赵述笑了，“那你去吧，回去，回到他身边去吧。”
戚晚安看着他，“那你呢？”
“我们各自都回到各自那里去，我也要回去了。”赵述说。
戚晚安转身走了，赵述却叫住了她：“小桃花。”
戚晚安转过身，等待赵述的后续。
赵述在风雪里抱着一枝桃花，那模样像是话本里抱着剑的江湖侠客，眉眼疏落寂寥。
他扬起眉梢，又笑了：“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戚晚安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前走。
堂下，她看见吕鹤别身披一件大氅，金丝鹤纹，极尽奢靡。
吕鹤别就站在落雪的屋檐下，犹如画中仙般，静谧无声地望着她。
戚晚安一步步走近，吕鹤别朝着她伸出了手。
他们先前还在吵架呢，现在应该是冷战，但是那也已经不重要了。戚晚安在心底胡乱想着。
她握住了吕鹤别正如这初雪般冰凉的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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