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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门下乃至整个璇玑的弟子里，就属戚晚安与长宁最为亲赖，她是唯一一个被长宁亲手带大的弟子，也是第一个弟子。
曾几何时，长宁也是头一回当师尊，一点点学着把戚晚安教好养好。
戚晚安初来乍到的时候，爬上长宁殿前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天阶，登上长宁殿所在的苍南山，那是长宁门下规矩。
他这一脉，凡是拜师，就得不靠灵力法器，纯靠体力和毅力爬完这天阶。
戚晚安爬了九百九十九阶，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是长宁背着她爬完的。
在戚晚安体力不支摔倒的刹那，耳边只剩下一句轻轻的叹息。
一双冰凉的手托住了她，她抬起头，苍凉的雪，薄凉的眼。
戚晚安甚至感觉自己剧烈的心跳愈发震耳欲聋，就要脱离胸腔和骨骼，逃到那人的面前撒欢示好。
长宁犹如泼墨画中的仙，遗世而独立，不像是此间之物。
他垂眸，眼神犹如亲吻在眼睫的蝴蝶，温柔却冷淡，搅乱了一池云锦。
“你的心乱了。”长宁道。
这叫她的心如何不乱？
即使是如今的戚晚安能够御空飞行，瞬息之间登上苍南山九千九百九十九天阶，来到长宁殿前，也还是记得那样的过去。
戚晚安没办法放下，她只是还忘不了，年少时每一个午夜梦回满门覆灭的惨状时被惊醒，而长宁始终坐在烛火旁，撑着头翻看书卷时的安心。
长宁永远会起身坐到床边，摸摸她的头，柔声询问。
然后长宁会打着扇子，轻轻地扇着，徐徐清风拂过脸庞，长宁轻声唱着吴侬软语的童谣哄她入眠。
戚氏一族居住在江南烟雨之处，幼时母亲总爱唱些童谣哄她入睡。
只是灭门之后，梦里不再是母亲的笑容，而是漫天的火光和血，还有族人惨死前的泪眼。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吾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拉肚子里呼呼跳。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
一届神君，就那样打着扇子，轻声地唱着童谣哄她入睡。
在苍南山上，从来是长宁走在前头，戚晚安跟在后头。
长宁就带着她一直往前走，走过了四季与年年岁岁。
即使是日暮西山，归鸟还巢，千万道云霓霞光染红天际。
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好像就这样，可以直到天荒地老。
暖融融的光辉漫过少女的肩膀，眼角，眉梢，还有心尖。
千年很长，千年很短。
她可以枕在长宁的双膝上，百般聊赖地衔着一尾芦苇吹笛，惹来林深之中的鹿，海蓝之中的鲸。
她可以以山野为坐骑，迎着风嬉戏欢争挽衣裳，触摸山脊冰凉的雪，再亲吻这融化的雨滴。
天地之间，长宁领她前行。
她可以偷藏孩子气的心事重重，望向澄澈的天，偶尔也会有阴霾溜进梦里面，但把这些剪碎托付给长宁，长宁轻轻一吹，便吹散了她袅袅的不安。
而后她便转头，喊一声师父。
戚晚安坐在夜空下，仰头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依稀还能回忆起年少不知事的烂漫。
长宁教的“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却还记在心里。
那时候戚晚安指着天上的星子，问：“为什么伸出手好像能够碰到，但是却怎么也够不着呢？”
她伸手往上够，拖长了调子：“够不着啊——”
“那怎么能够得着呢？够得着的话，就不是星星了。”长宁笑。
戚晚安所有任性和小女孩气性的时刻，长宁都见过，他见证了戚晚安成长为如今这般的模样。
其实那么多，那么多，到了后来，他们只要他们的南山幽。
初次历练出远门时，长宁嘱咐了戚晚安许久，还给了她一堆保命的法器。
戚晚安走完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台阶，下了苍南山。
她头一次觉得这路是如此的长，原来当初长宁带着她走了那么长的路。
走到山脚，戚晚安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手，俯首，深深一拜。
“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她道。
“从前有座苍南山，山上长松山下水，山上多生不死药，先生常道南山好。”稚童们嘻嘻哈哈地晃着拨浪鼓，摇头晃脑地念着，嬉戏追逐。
那时候长宁和戚晚安都能明白，她最终还会长成为令璇玑骄傲的模样。
可即使是长宁明白戚晚安今非昔比，但仍然还是会把她当做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姑娘。
长宁顿了顿，摇头，“无事，你在进入遗址前需要好好准备，晚间来我殿中，我替你疏导灵力。”
“是。”戚晚安应声。
向长宁告退之后，戚晚安马不停蹄地下山抓人。
羲和因为大家都别想好过的想法，以自己的经验提醒戚晚安，等上一等再出发，效果更佳。
她不仅出谋划策，还要火上浇油给戚晚安吹耳旁风说赌戏的坏处，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什么什么的。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都撕烂，还要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两脚。
戚晚安在这些方面相当听劝，等上许久才领着人出发。
“这个人你就非抓不可吗？”系统痛心疾首。
“干嘛？”戚晚安一面御剑飞行，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巷，一面问，“你是跟他们共情呢？你该不会也在玩的时候被抓了吧？”
还没等系统反驳，戚晚安先行一步开始阴阳怪气：“哟哟哟，看不出来啊妈咪，玩得还挺花。”
系统不想跟戚晚安说话，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这个世界里戚晚安动不动就阴阳它。
戚晚安不向它购买道具，不像是先前那些宿主一样喜欢用小道具，使它很没有存在感和参与感。
虽然戚晚安任务完成效率挺高的，但是这样显得它很没用诶。
所以系统一直在劝导戚晚安不要亲力亲为，买点小道具，奈何戚晚安就是攒着一大堆积分不肯买。
752不懂，但是752很愁。
看系统自闭了，戚晚安也知道见好就收，“那我买个小道具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母猪都会上树了！
系统立刻殷勤地向戚晚安推荐各种小道具，还给戚晚安打了个八八折。
戚晚安避开了系统推荐给她的所有小道具，挑选了一个引梦香。
“这玩意儿只能创造梦境并且入梦，以你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借助法器自己做到。”系统不解。
戚晚安微笑：“我这不是为了替你分忧，买点小垃圾走吗？放心吧，我会化腐朽为神奇的。”
实际上只是因为她的下手对象修为比她高，她如果贸然出手肯定会被发现。
但是系统出品的道具就不一样了，无声无息，无痕无迹。
但是这些东西她怎么会跟系统说，防止系统坐地起价，并且还要系统感恩戴德。
最主要的是她一直不肯松口，今天好不容易主动愿意买，让系统愿意以八八折出售。
对于戚晚安的恶意，系统毫无所觉，甚至被哄得团团转，觉得有些感动。
她人还怪好的嘞。
戚晚安进入赌坊，眼疾手快，速度惊人，三下五除二逮住几个想要跑的弟子，丢给身后的肃翎堂弟子处置。
她身后跟着一群肃翎堂的弟子，那架势活像是要来砸场子的。
一群人的模样像是恨不得逮着一个人，就亮出自己腰间的璇玑宫令牌，说：“看见了没有？认准我们的牌子，璇玑宫的，以后只有我们能管，谁来都不好使，听懂了吗？”
戚晚安目光流转，捕捉到赌坊内的灵力波动，微蹙眉心，转头对身后的弟子说：“你们先带人回去处置，我再搜寻片刻。”
“是，持盈师姐。”那些弟子纷纷应声，带人离开。
等到人离开，戚晚安便甩出一道符文，破开一处的隐匿，李玄策逐渐显形。
戚晚安负手，面若冰霜。
李玄策径直单膝跪在戚晚安面前，低下了头，“师姐，玄策知错。”
其他弟子一见肃翎堂执法队撒腿就跑，与其跑被抓，还不如赌一把，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这门下弟子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羲和跟李玄策居然都往这赌坊跑。戚晚安真是无话可说。
戚晚安拧着眉，道：“龙脉遗址三月后便开启，要紧关头你非但不好好修炼，做足准备，还下山来赌坊嬉戏玩闹，不务正业。”
李玄策低着头不说话。
“进入遗址岂是儿戏？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多少天才陨落在其中，你还如此疏忽。”戚晚安问，“到底为什么跑来赌坊？”
李玄策咬了咬嘴唇。
戚晚安叹息：“阿策，说话。”
“因为那人身上有护心鳞，可保一命。我与他对赌，赢了便可得那护心鳞。”李玄策回答。
戚晚安神色缓和了一些，这是为了进入遗址做准备，还是花了些心思的，“那你输了，赌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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