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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厌身上被雪水湿透，伤口的血液被冰雪凝成了血痂，还有肮脏的鞋印，狼狈至极。
紧随其后的师兄弟们匆忙赶上来，合力隔开人潮人海茫茫，替戚晚安和已经开始逐渐透明的朱厌开辟出一小块免受人群践踏的空地来。
千百年来，他们深刻地体验了此世间的悲哀和孤寂。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此时此刻如同铅灰一般，要将曾经鲜明的色彩一并覆盖。
在冬日里的朱厌等来了他的暖阳。
“阿厌……”戚晚安跪坐下来，扶起匍匐的朱厌，手抚过他冰凉而沾染了血和尘埃的脸庞，难免哽咽。
朱厌却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媚媚，你学会了吧？学会了告别吧？那再见了，媚媚，来，笑一笑。”
戚晚安扬起笑容，以朱厌最爱看的笑颜，仰起脸亲吻他的嘴唇，“再见，阿厌。”
“媚媚，黎明会来临的，我们会看到太阳升起来……我的小太阳，我的媚媚，你要笑啊。”朱厌笑着落下了眼泪。
他想要抚摸戚晚安脸颊的手，终究没有触碰到她，逐渐在倾斜的阳光下消失了，融入了漫天的风雪交加之中。
他曾经牵着戚晚安的手在人声鼎沸里宣誓，热烈地拥抱，缠绵悱恻地亲吻，到了最后却连触碰戚晚安、抚摸戚晚安的脸庞都不敢了。
他害怕戚晚安无法释怀，也无法再欢颜。
只剩下了一滴滚烫的泪和沾染血污的玉兰琉璃盏落在戚晚安怀里，戚晚安抓住余温尚存的琉璃盏凑到脸边，紧贴着它汲取上面来自朱厌最后的温度。
她悲哀地低声说话：“不会让你看到眼泪的……他们也好，我也好，都不会让你看到眼泪的。”
天际传来的龙吟，戚晚安仰起脸，她的神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琉璃色的眼眸中光芒暴涨。
漂泊在半空中的银白色碎光顿时被压制得黯淡无光，凛然的杀意波动一瞬间几近凝聚成实质，附近的神甚至普通人都有所觉察。
“我要……杀了你。”戚晚安呼出一口气，白雾缭乱，眼前有一瞬间的朦胧。
剑锋银白色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庞，那一把细长的剑，剑尖指向苍穹下银白的龙。
龙的眼睛像是两团幽蓝色的火焰，冰冷得刺骨，通体银白，沾染血色的地方格外明显。
他没有被这样的挑衅激怒，反而静静地望着戚晚安。
但是所有注视着这里生灵都为此而震惊，这是连连朱厌对上都会败落的战神，戚晚安居然敢扬言要杀了他。
“你疯了吗？玉殊上神，连主君都为此陨落，你绝无胜算！”朱厌留下的僚属泪流满面地哭喊，要去抓戚晚安的手。
戚晚安不轻不重地避开，径直往前走去，一步一步靠近龙，仰起头看着他。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待着这场战斗理所当然的结局——玉殊上神的死亡。
戚晚安的好奇、顽皮和心软导致她释放出灾难，这个灾难，最终会导致她自己走向毁灭。
龙雍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变为人形站到了废墟之上，在戚晚安的对面，与她四目相对。
他平静地抬起手，冰锥毫无征兆地洞穿了身边另外两个人的胸口，冰渣搅碎了他们的内脏。
朱厌的僚属和师兄弟，他们的脸上还弥留着错愕而悲伤的神情，下一秒却溅到了血点，缓缓地倒了下去。
戚晚安望向他，攥紧了剑，微眯起琉璃色的眼睛，“你……”
“看着我。”龙雍开口，目光冷静。
漆黑的长袍蔓延下来，猩红的里衬在掩藏着一点闪烁的晶光。他上前了一步。
“看着我，戚晚安。”龙雍望着她的眼睛，“看着我，憎恨我，铭记我。”
戚晚安的杀意无声无息地流逝几分，神情有些恍惚，“你、你？龙雍……”
龙雍道：“我的名字是龙雍。”
“龙……”戚晚安轻声呢喃，“龙雍。”
龙雍自我介绍一般，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亚龙湾的主人，战神，创世之初恶魂的转世，龙雍。”
戚晚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龙雍伸出来一只手，眼睛里似乎暗藏着什么不清不楚的情愫，“是烧尽三界，动摇天庭，屠戮英雄，弑杀神明，然后——”
戚晚安呼吸一窒，睁大了眼睛。
“——被你杀死的人。”龙雍俯首，垂眸轻吻了一下掌心抓着的不明状晶石，那似乎是支离破碎拼凑成的玉兰花形状。
龙雍垂下眼睑和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在戚晚安的角度看过去，竟然是意外的温柔缱绻。
“什么？”戚晚安还没有反应过来，龙雍就快速地收回了晶石，朝她冲了过来。
她动作一顿，连忙举起长剑，下意识做出防备与攻击的姿态，将剑尖对准了龙雍。
可是龙雍仿佛没有看见一样，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径直冲了过来，任由剑尖没入他的胸膛，贯穿他的身体。
戚晚安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鲜血溅射到她和龙雍白皙的脸庞。
龙雍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步步坚定地踏着血与骨往前走。
他轻蹙着眉头，走过剑穿透他胸膛的距离，靠近她，拥抱她。
龙雍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语息微凉，吞吐如霜。
“我曾经起誓，要完成你所愿的。你想要的，我会为你送到面前来。”龙雍说道。
“看着我，媚媚。看着我，直至我的死亡。”他的声音和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一个音都朦胧模糊到听不清楚。
戚晚安感受到龙雍的怀抱愈发轻飘飘的，直到一瞬间拥抱的落空，才感到寂寞的虚妄。
可是直到他消失，她都没有看着他。
在龙雍变得透明后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他藏在怀里的那块破碎的玉兰花晶石吊坠，最终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线，晃了戚晚安的眼睛。
“啪嗒”清脆的一声，晶石坠落在地上。
戚晚安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那块支离破碎的晶石，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个吊坠，分外的眼熟，像是戚晚安曾经遗落那个挂饰。她没有找到，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是被龙雍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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