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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后排一个瘦高的男孩子举起了手。
苏北歌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男孩指着作业本上的一道习题问道：“这个从1加到99的题，我不知道要算才好，我已经算完一张纸了，再算下去我……我……我的本子就不够了……这是最后一页了。”
男孩有些脸红。
苏北歌拿起作业本翻了翻。
作业本的正面早就用完了，他现在用的是作业本反面的最后一页。
苏北歌的余光瞟到了他手中的笔。
男孩手中的铅笔比她的小指还要短，他明显握得很艰难，但他却还是倔强地写着。
苏北歌的心里突然有些堵。
你不到这个世界上走一走，你就永远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别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北北？遇到什么问题了？”
见她一直不动，沈念南走了下来。
苏北歌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扯了下嘴角：“没事。”
说完，她就弯下腰将本子放在桌上，对着男孩温声说道：“你看，这最前面的1和最后面的99加起来是多少？”
“100。”男孩脱口而出。
“那这个2加上98呢？”
“也是100。”
“那我们整串数字中可以加出多少个100呀？”
听完这句话，男孩的眼睛倏地一亮：“我知道了老师！我知道怎么算了！”
“嘘……”
看着周围的孩子都看了过来，苏北歌轻声道：“不要打扰弟弟妹妹写作业哦。”
男孩抱着作业本用力地点头，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乖孩子。”
苏北歌摸了摸他的头。
……
课间休息，因为学校的活动区域一片泥泞，孩子们除了去上厕所，都乖乖地坐在教室。
“老师。”
突然，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出声了。
“你们可以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座大山里。有的，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溪镇；有的，终其一生也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
听村长说，外面的世界很好很好……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还有很多他们从未见过的漂亮衣服。
外面的世界？
苏北歌一愣。
“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沈念南清冷的声音响起。
只是今日的清冷，终究还是带了几分温度。
“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孩子们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苏北歌白了他一眼，他说这话孩子们要能懂，她就跟他姓。
“外面的世界和这里截然相反。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很繁华，但也很喧嚣。”苏北歌说道。
“什么都有，那有巧克力吗？”前排的一个女孩眼镜扑闪扑闪地望着苏北歌。
上次邻居家的姐姐跟着村长去了趟县上，回来后她就告诉她外面有一种名叫巧克力的糖，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
巧克力？
苏北歌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顿了顿，侧头看向了沈念南。
沈念南意会，起身走了出去。
三分钟后，沈念南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
苏北歌接过铁盒，将铁盒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分给了每一个人。
刚好36颗。
收到老师发的糖果，众人都十分惊喜。
“吃吧，这就是巧克力。”
分完巧克力，苏北歌回到台上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一听是巧克力，大家都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袋子。
前排的小女孩飞快地拆开袋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巧克力的醇香充斥着味蕾，小女孩眼睛一亮，将剩余的半块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封好，揣进衣服兜里。
她要拿回去给妈妈尝一尝，妈妈也从来没有吃过巧克力。
众人吃完，意犹未尽。
“好吃吗？”苏北歌问道。
“好吃！”36个人齐齐回道。
苏北歌微微一笑，将铁盒拿起来翻了翻，然后敛了笑意：“好吃，老师也没有了。往后若是你们还想吃，你们就得好好学习，靠自己的努力走出这座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孩子们的眼中闪着憧憬的光芒。
此时，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的那个男孩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放学后，众人都赶回家吃饭了，唯有那个一言不发的男孩子还在教室的后排稳稳地坐着。
苏北歌和沈念南对视一眼，走到他旁边坐下：“你不回家吗？”
男孩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老师。”
苏北歌一怔，不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你问。”
“外面的世界那么好，那要怎样做才可以将它‘搬’进来？”
“你是想要将这里的世界变得和外面的世界一样，是吗？”沈念南看着他，薄唇轻启。
男孩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出去的人出去了，但留在这里的人永远还是这样。只有这里和外面完全一样了，这里的生活才会真正有所改变。”
就像他的哥哥一样，他的哥哥考上大学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这里的生活除了少了一个他一个人，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这一番话，让苏北歌倍感意外。显然，她想不到一个小小孩子会有这么宏大的一个志向。他的志向不是只看向他自己的未来，他还看向了整个大坪村或者更大的地方……
果然，一个人身处的环境对他自身的成长是有重要影响的。
就像她，一个“温室里”的长大的人，她的人生目标就很简单。无非就是好好过好自己的人生，不予国家添麻烦罢了。
苏北歌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变了，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单单纯纯的小孩子。
他的理想很远大，哪怕这个理想他未来可能并不能实现，但他的眼界和想法也始终比别人深得多。
而他现在……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若是他初心不改，心性坚韧，他终究有一天会一飞冲天，不再是这池中之物。
沈念南深深地看着他：“那你就努力学习，先走出这里，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只有你厉害了，你才会在这个社会上拥有话语权，你才有能力帮助坪村，将你的想法付诸于现实。
不然，你就只能等。等别的厉害的人发现这里，帮助这里。”
“比老师现在还要厉害吗？”男孩问道。
苏北歌噗呲一笑，果然，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嗯，比现在的老师还要厉害，还要厉害很多才行。”苏北歌回道。
“嗯，我会努力。”男孩目光坚定。
“快回去吃饭吧。”苏北歌摸了摸他的头。
男孩起身，向两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裤脚和袜子上的泥泞，听着他走路时鞋子里带出的水声，苏北歌皱了皱眉。
“哥哥。”苏北歌叹了口气。
“怎么了北北？”
沈念南将她松散了的头发用皮筋重新固定好。
苏北歌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下午去镇上一趟吧。”
“好。”
沈念南轻拍着她的背。
好。
哪怕我不能明白你的情绪从何而来，但能与你一起分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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