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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何文秀的安排是让苏北歌和沈念南一同宿在沈念南的房间里的。
但沈念南并未遵从。
他把自己的房间留给了苏北歌，而他则是抱着一床被子去了客卧。
凌晨，更深露重，何文秀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实在睡不着，便起身走到窗户旁，看着江边大道上三三两两的车辆。
人至中年，睡意总要浅一些。
何文秀这一夜的翻腾，沈志刚也未能入眠。
“唉……”
沈志刚坐起身叹了口气，他借着窗外的灯光将何文秀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忧思什么？你身子弱，又有高血压，医生都说了，你要少熬夜，少思少想。”
何文秀回过头，语气不善。
“今日念南带回来那丫头我不喜欢，可我看他却偏偏喜欢的紧。”
沈志刚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件棉衣走到何文秀身边，将棉衣披在她的身上。
“他的女朋友，他喜欢不就行了吗？我们何必掺合孩子们的事呢？”
沈志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苏北歌，而是他的内心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当年的何文秀在村里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当时的沈志刚凭着自己的能力和不错的相貌在追她的一干人中脱颖而出。
最终，两人喜结连理。
结果结婚三年后还没有孩子的他们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之后才发现何文秀没有生育能力。
在那个年代，无所出是大忌，是要被邻里嘲笑的大忌。
更何况……沈志刚还是沈家唯一的儿子。
何文秀这件事一出，邻里之间无有不嘲的。
那些年，沈志刚和何文秀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沈志刚的父母一出门也会被人似真似嘲地劝说着赶紧换个儿媳妇儿。
哪怕是在这种众人皆嘲的情况下，沈志刚的父母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沈志刚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个“老婆”。
沈志刚是真心喜欢何文秀的。他觉得曾经的何文秀在被那么多人追的情况下能选择相信他，嫁给他，那他就不能因为现在别人都嘲笑她，看不起她，而将她抛弃。
再说了，那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看不起她？
他的父母没有干涉过他的选择，所以他也并不想去干涉沈念南的选择。
听他这么说，何文秀有些恼：“什么叫掺合？我是他妈！我这是为他好。
这女孩儿容色太盛，容色太盛的女孩儿哪像是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上次我四妹还给我打电话说，她加那个略有姿色的儿媳妇儿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你看现在在我们家的这个，那张脸不是比我四妹家的那个还要……”
“秀秀！”沈志刚低喝道：“你现在为什么会有这样想法？你这样说是在诋毁人家小姑娘的名声你知道吗？”
沈志刚觉得很失望。
为何当年那个温温柔柔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现在可以随随便便地就出口诋毁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他也知道，这些年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常年在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以为她的脾气只是针对他的，她也只是脾气差了一些。
他知道，他在外面她就会没有安全感。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念南，但那毕竟不是她的孩子。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没有安全感，才会每次在他外出的时候变得焦虑变得不安。
他也想过将她带在身边。
可她身体不好，不能跟着他风里雨里白天黑夜地奔波。
当他知道她的高血压是她自己整日胡思乱想忧思过重气出来的之后，这些年他已经尽可能的少出去，多待在她身边了。
明明，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什么都好。
可直到他今天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止是脾气上的问题，她现在思想上也有很大的问题！
“什么叫诋毁？这叫防患于未然你懂吗沈志刚？难道真的要念南受到了伤害你才后悔吗？我看上次他二姨给我说的那个姑娘就不错，虽然……”
“秀秀！”
沈志刚止住了她要说的话，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非常失望：“是你觉得不错不是念南觉得不错！是念南和她过一辈子，不是你和她过一辈子！
我说了，你离你那些姐姐妹妹远一些！尤其是你那个四妹！
她每次来拿走那么多东西走我就不说了，就说这么多年，她们拿了我们家这么多东西走，每次来可有说过我一句好话？可有说过这个家一句好话？
甚至是念南，她们都明里暗里的提醒你，念南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不是吗？
这么多年，我因为心疼你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一直在委屈念南，这么多年了，现在念南的婚姻，我不会再委屈他接受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了！
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说到后面，沈志刚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何文秀抚着自己的心脏，气血上涌，她扶着窗边的梳妆台坐了下来。
“我的姐姐妹妹来我们家拿一点东西怎么了？她们都是我的亲姐妹！是我的亲人。
怎么？这个家就只许你拿钱拿东西接济你的妹妹们，我的姐姐妹妹就不能拿点东西吗？
再说了，她们有说错吗？谁知道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养女人？还有念南，他是你的侄儿，你们有舅甥血缘，我呢？我就是个外人！我四妹难道有说错吗？”
何文秀吼了出来。
“呵……”
沈志刚讽刺地笑道：“你嫌念南和你没有关系，那当初说要过继的时候我让你先问了你那边的兄弟姐妹。
她们当时已经有了一两个孩子的可有说要过继一个给你？
是你那边没人愿意，我爸才从我三妹那里把念南抱过来的。念南可是我三妹的第一个孩子啊！
现在，你那些姐妹倒是开始在你面前说血缘关系这回事了！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最后两句话，沈志刚吼了出来。
“啊！”
何文秀尖叫一声：“沈志刚！你敢吼我！”
说完，她便感觉脑子里天旋地转，直直地倒了下去。
“秀秀！”
沈志刚见状赶紧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
“秀秀，你怎么样！”
“头……晕……疼……药…药…”
何文秀艰难地说道。
沈志刚急忙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了起来。
“药呢！药呢！秀秀，你放在这里的药呢！”
沈志刚的手快速地翻着，因为急切，声音带了颤抖。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按下门口的开关。
灯亮了。
他右手端着水杯，左手拿着白色的药瓶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沈念南，沈志刚心中一喜：“念南快！”
沈念南大步走到何文秀身边，从瓶子里倒出几粒药给她喂了下去。
过了好半晌，何文秀皱着的眉头才舒开。
见何文秀好些了，沈念南站起身，无甚表情：“爸妈，我先回房间了。”
“好。”
沈志刚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有些酸。
儿子跟他们……好像一直有一层无法逾越的隔阂……
沈念南走到门口，正要关门的时候突然又说了一句：“夜深人静，还望爸和妈说话小声一些。不然，可能会影响到楼下的邻居，也可能会……影响到北北。
逾越了，抱歉。”
说完，沈念南便将门轻轻一带，离开了。
客气而疏离。
沈志刚心中涩意更重。
沈念南走后，何文秀缓缓地睁开了眼。
“志刚……”何文秀看着一脸苦涩的沈志刚轻声唤道。
听到何文秀的声音，沈志刚回了神。
在确定她没有问题后，他将何文秀轻轻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志刚……你刚刚在想什么……”
何文秀看着眉眼带愁给自己盖着被子的沈志刚问道。
沈志刚将被子盖好后，看着她已经渐渐爬上皱纹的脸轻轻叹了叹。
“秀秀，我希望你能知道。念南他不是我的侄子，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和你的儿子。
你看，你的降压药放在哪里他比我还清楚。他一听到动静就赶紧过来了。”
何文秀轻轻地抿了抿唇。
沈志刚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孩子大了，有喜欢的人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让着你，这次……你让着他一些吧。”
说道这里，沈志刚的眼中有了湿意。
这么多年，终是伤了孩子的心，唯一的儿子和他们......不亲了。
何文秀看着眼前这个和她共同生活了多年的丈夫，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
几不可闻的声音，沈志刚听见了。
他心中一喜，将床头的灯一关，与她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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