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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南城北歌 > 第107章 不过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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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一层一层地“降”了下来,山间的晚风渐渐凛冽。

    庭院中,苏北歌披散的青丝和焦色的长裙在这朦胧的月色中与那凛冽的山风共同起舞。

    薄纱与青丝共舞间,肤白如玉的少女仿若即将飞升而去的天上仙。

    一经诵罢,住持从念佛堂回到了后院。

    看着仍旧静坐在石桌旁的少女,住持微微一叹。

    “红尘之事多纷扰,情之一字最难解。”

    说罢,他便转身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在佛寺主楼的二楼。

    住持沿梯而上,左手在楼道间的墙壁上细细摸索着。片刻后,他的左手停在了一块璧砖上。

    他闭着眼,右手拨动着佛珠。两分钟后,他重新睁眼,叹了一口气,顺着璧砖按了下去。

    璧砖倏地一松,住持顿了顿,将璧砖拿了下来。

    一个积满灰尘的红木箱子出现在住持眼前。

    住持拂了拂箱子上的落灰,待落灰散尽后,他轻轻地在箱锁上转动了两下。

    “咔嚓”一声……

    箱锁开了。

    住持将木箱打开,白色丝布上的一朵“火莲”在他的眼中绽放。

    “历经千年,竟还如崭新的一般。看来历任的住持都将你保存的很好。传到我这一代,总算等到了……”

    住持顿了顿,再次叹了一口气。

    “罢了,世间‘轮回’谁又说的清呢?”

    住持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

    夜寒月清,苏北歌那双纤长的玉手已被这肆虐的山风浸得冰凉。

    她垂着眸,无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住持提着小橘灯缓缓向着苏北歌行来。

    “阿弥陀佛。”

    住持将橘灯置于石桌之上。

    听到住持的声音,苏北歌抬眸。

    “住持?您还未歇息吗?”

    苏北歌看了看天色,讶异地看着他。

    “施主。”

    住持将手中叠的整整齐齐的“白布”双手递了过去。

    “夜风寒凉,施主若执意要在小院中等待另一位施主的到来的话,就请将这件斗篷披上吧。这件斗篷可为施主挡一时之寒。”

    白色斗篷上那朵栩栩如生的红莲,在这橘色的灯光下少了些张扬。

    苏北歌被那朵火红的莲花深深吸引了。

    她缓缓伸出双手,将“那朵莲花”接了过来。

    “多谢住持。”

    住持微微一笑,继而与苏北歌告别。

    与苏北歌告别后,住持便不急不缓地回了房。

    这一次,他没再带走石桌上的那一盏橘灯。

    住持走后,苏北歌摸着斗篷上的红莲,突然露了笑意,她微微屈了屈快要冻得僵掉的手指。

    “夜风的确寒凉。”

    说罢,苏北歌便将斗篷披在了身上。

    瞬间,斗篷上的红莲就落到了苏北歌纤瘦的薄背上。

    离了橘光的红莲落在这清冷的月光中又重新“张扬”了起来。

    待身子暖和一些后,苏北歌重新执棋,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

    月亮渐渐升高,橘黄色的火光在灯笼里不住跳跃着。

    “吱呀”一声……

    木门开了。

    苏北歌猛地抬头……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踩着月光缓缓走进了苏北歌的视线当中。

    那高大的身影带来的熟悉感瞬间击中了苏北歌的心脏。

    她的心脏倏地一痛,但痛过之后,她冷清的眸中又重新有了温度。

    来人的眸光深邃,五官轮廓分明。

    他在不断跳跃的橘光中看着身着焦色纱裙、外披白色斗篷,玉手执棋与他遥遥相望苏北歌,薄唇渐渐上扬。

    他目光灼灼,披着星光,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他在距她三米之外的地方停住了。

    他想过去,却又不敢过去。他怕他一过去,眼前日思夜想的佳人便化作了泡影。

    跳跃的火光中,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人不再是幻影之后,沈念南才终于开了口。

    “北北。”

    他面色如常,声音却微颤了两下:“我来了。”

    他想细细地吻一吻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眼睛、还有她的那一双……似乎永远都是那么诱人的唇……

    他想借着亲吻将思念诉于她,将他满腔的爱意诉于她。他想将她拥入怀里,揉进生命里……

    可是……

    这是佛门重地。

    可是……

    他怕唐突了她。

    是的,他怕唐突了她。他怕唐突了那个想从他生命中离去的珍宝……

    他怕……她不再愿意他的亲近……

    木门后的小沙弥悄悄地走了进来,然后轻轻地把门锁上,最后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寂静的夜晚,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院中的两人却恍若未闻。

    山风肆虐,苏北歌的青丝在这风中翩然起舞。

    苏北歌看着沈念南露在夜空下的手臂,丹唇轻启:“哥哥。”

    听到这一声“哥哥”,沈念南的眸中瞬间涌上了千百种情绪。

    深情、期盼、酸涩、欣喜在他的眼中交织,让他深邃的眸中多了几分暗涌。

    “夜深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他看着她冻红的小脸,喉结动了动。

    “好。”

    ……

    寺院的沉香都是品质上佳的好香,香而不厚重,浓而不刺鼻,安神功效极佳。

    所以,今夜本该是难以入睡的两人,最后还是伴着寺院寮房的沉香沉沉睡去……

    梦里,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驾……驾……”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红衣少女骑着白马往山下疾驰。

    白马上的少女冰肌玉骨,蛾眉星眸。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面容娇美,却拥飒爽英姿。蛾眉轻蹙,眸光却异常坚定。

    月色和雪色之间,她可为第三种绝色。

    她白色的斗篷随着马儿的疾驰在这白色的天地中随风飘动。

    白色斗篷上火红的莲花在这月色和雪色交织的世界中显得突兀而张扬。

    突然,少女身后传来一阵紧凑的马蹄声。

    “姝儿!”

    熟悉的男声传来,少女不仅不停下来,反而还策马疾行。

    她身后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见状,眸色渐深,策马追了上去。

    毕竟是被称为“汗血宝马”的良驹,少女的白马自是不能与之相比。

    “姝儿,跟我回去。”

    男子追上了她,与她齐驾并驱。

    女子目视前方,目光坚定。

    “沈将军,本宫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她边说,边一鞭子打在了马上。

    白马吃痛,撒开腿向前跑去。

    见她执意不回头,男子目光一沉,从怀里掏出一枚裸子重重地打在了白马的前腿上。

    白马腿一弯,马身上的少女立马飞了出去。

    男子借力而起,将快要坠落在地的少女拥入怀中。

    “姝儿,对不起。”

    说完,男子便抱着少女飞身上马,掉头往山上走去。

    “沈业之!你放开本宫!”

    少女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姝儿,你不能去平城!你去,就是送死!”

    说到最后,男子的声音微微发颤。

    “那又如何?”

    少女死死地掰着他的手腕。

    “南国攻打烨国,狗贼魏晟通敌叛国,致我烨国腹背受敌,南国趁机直攻我烨国都城!本宫的父皇,本宫的母后,本宫的皇兄,全都惨死在南贼手下!

    如今,他们入主平城,辱我烨国老臣,胁我平城百姓,扬言三天之内本宫再不现身就屠尽我烨国老臣,杀尽我平城百姓!

    沈业之,你觉得本宫还有退路可以走吗?那是为我烨国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臣!那是生于我烨国长于我烨国的百姓!沈业之,你觉得本宫能用他们所有人的生命为代价在这个世上苟活着吗?”

    男子锢着女子的手越来越紧,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眸中渐渐染上了疯狂。

    “他们与我何干?于我们何干?我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就算天下人都要死,我也只要你活着!姝儿,我们回佛寺,我们回佛寺好不好……”

    女子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沈业之!你是个将军!哪怕你不是我烨国的将军,你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将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姝儿!我是个将军!可我还是沈业之!我是你的未婚夫沈业之!姝儿,你听我说……”

    男子紧紧地抱住她:“你相信我,我会替你父皇母后报仇,我会替你皇兄报仇,我会替烨国所有死去的臣子和百姓报仇!你活着好不好……你活着嫁给我……好不好?”

    男子接近于癫狂。

    少女垂眸,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

    “好。”

    男子深邃的眸中瞬间充满了欣喜和希望:“好,姝儿。你等我,我会将烨国的江山打下来送给你!姝儿,我们今天晚上就成亲好不好?成亲后我们还要生一个……”

    突然,腰部传来刺痛,男子的笑容蓦地一顿,紧接着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低下头,看向越来越模糊的少女的头顶。

    “不……姝儿……不要……去……”

    意识彻底消散,他抱着少女的手松了下来。

    少女赶紧拉住他的手,反身勒马。

    马儿停了下来,少女缓缓将他放倒在雪地之中。

    待他躺在雪地中后,少女翻身下马,在他的嘴角落下浅浅一吻。

    “业之,对不起。我是公主。我十几年来养尊处优的公主生活是烨国皇室给的,是烨国大臣给的,是烨国的百姓们给的。

    烨国皇室的每一个人都应将烨国子民放在心上,这是烨国皇室的‘家训’。现在,到了我为我的子民付出的时候了……

    业之,这辈子欠你的情……我下辈子再来偿还……

    希望下辈子,我们能生在一个和平的、没有战争、也没有杀戮的国家中,我也不要再做公主了,你也不要再做将军了,我们就如烨国的普通百姓那般,成亲生子,白头偕老……”

    少女低下头,再次吻了吻地上的男子。

    片刻后,她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男子身上,然后迅速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男子的眼角滑下一滴晶泪,那朵盛开的红莲在月光下红的刺目,红的妖治……

    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雪花落下,将这天地间唯一的一点红与那深深浅浅的马蹄印一起埋藏……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响起来。一个身披袈裟的老者出现在这天地间。

    “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她的命……”

    睡梦中的苏北歌睫毛颤了颤,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画面一转,已到了雪白天地间的一座孤坟前。

    男子留了胡须,身披铠甲,抱着当年她留给他的斗篷靠坐在墓碑前。

    “姝儿,一切都结束了……这烨国的江山我为你打回来了。”

    男子喝了一口酒,扶着墓碑低低一笑:“姝儿,这江山也有你一份功劳。当年你潜入皇宫将南国太子刺伤,让南国那狗皇帝唯一一个还有点出息的儿子也成了短命鬼。我的姝儿啊……惯是不会吃亏的主。”

    男子又喝了一口酒,朗声一笑:“姝儿,现在不仅烨国的江山是你的,南国的江山也是你的了。”

    男子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视线开始模糊。

    他抚着墓碑上的字愧疚的说道:“抱歉姝儿,我不能将你带回烨国的皇陵了,因为只有在这里……你……你才会是我的……的……妻……”

    男子闭上眼,靠在墓碑上永远的沉睡了。

    天地间,他嘴角上的鲜血同那斗篷上的红莲一样妖治……

    他抚在墓碑上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他的手垂下去后,冰冷墓碑上刻的大字完整地露了出来——

    爱妻沈氏姝姝之墓——夫沈业之立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老者身边多了一个小沙弥。

    “住持,刚刚您为什么不拦着沈施主?”

    老者看着天上一闪而过的光亮叹了叹。

    “拦不住的……

    而且……他也该去找她了。再晚……怕是追不上了……”

    老者闭上眼,右手拨动着佛珠,嘴里不停地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待他念完后,小沙弥又问了一句:“住持,你说这世上真有轮回之说吗?”

    老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

    “业之!”

    床上的苏北歌猛地坐了起来。

    她睁开眼看着寮房的一桌一椅呆了片刻。

    这里……是佛寺……

    她摸了摸已经湿掉的枕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不过是一场梦,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不过是一场梦,她为什么会觉得像是她自己经历了梦中人的一生一样……

    明明……都不是同一张脸……

    明明……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北北,我可以进来吗?”

    沈念南的声音将苏北歌拉回到了现实。

    苏北歌擦了擦眼泪,又捋了捋头发,最后在寮室的铜镜里确定自己无恙后才轻声开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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