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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一句广为流传的话，所有的痛苦，都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愤怒对方的毫无回应，和自己的爱而不得。
暴怒之下，他一时失控，心头的小恶魔腾跃而出。
狠狠地把她拉在怀里，头伏在他肩上，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肩背，令她动弹不得。
口中狠狠地说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她正色道：甲之蜜糖，乙之□□。缘分从来不会讲道理。
她始终是冷静的。因为不动感情。
他叹了口气，徒然地松手，手掌划过她的脖颈，一片冰凉。
她却握住他的手腕，片刻后道：施总，您应该是发烧了，稍等一下。
话音未了，连忙在医药箱中翻找体温计，递给他。
他余怒未消：不量，我没事。
她拿手放他额头：您感受下，明显温度比我高。
他冷笑：我不是发烧，是昏了头了。
见他生气，她只得轻轻地拍着他的肩，柔声道：热度很明显，应该有三十八度五以上，你如果坚持不肯量，我就打120。
他看她示弱，当即心软，一时又心酸，为了他给她的逼迫和难堪。只得接过体温计，当着她的面解开衬衫纽扣，把体温计夹在腋下。
她坦然地看着他，毫无忸怩之态，然后开始看表计时。
他恶作剧地想，如果她做医生或护士，必定也是上上之选，看着病人的美好□□也绝不会生出丝毫邪念。
可以了。她一时盯着手表，一时观察着他。
他取出体温计，她面无难色地接过，对着灯光找水银柱，然后惊呼道：三十九度五，施总，我们去急诊吧。
不必，我知道什么情况。甲方营销部一半人得了流感，大概率是被传染了，你拿药给我吃就是。
她找出治疗流感的药，小心地调成糊糊，看他一饮而下，又给他拿清水漱口。
他不由得心中叹息。你若是不接受我，就绝不要这么关怀我。
可是，他却明明又十分享受这样的关怀。
施总，到床上休息吧。
他心底的小恶魔再次腾空而起，飞快地说：你的床我的床？
她的脸腾地红了，勉强道：都可以，毕竟是您的家，我可以睡沙发。
他换了睡衣，洗漱已毕，大摇大摆地躺到她床上，口中且说道：毕竟是睡惯了的房间，次卧就睡不安稳。
躺她的床褥，枕她的枕头，脸埋在她的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都是雀跃的。
他恃病而骄：睡不着，给我读书。
她忍气搬来脚凳，在调低的台灯光下，给他读《红楼梦》“村姥姥是信口开河”。
她的声音并不特别动听，但当时当下，却十分柔和，语速特意调慢，有一种奇异的妈妈般的感觉。
夜里，他感觉到脚步声几次出入，有人轻轻地把冰凉的东西搭在他额头，塞在他腋下，帮他掖紧被子。
八点钟，他彻底醒转，她在厨房张罗早餐。
早啊，他自觉神清气爽。
她微笑：施总，我昨晚量了几次，您大概三点过温度就在38度以下了。不过，今天还是去医院查查比较放心。
糟糕！他突然醒悟：我会不会把你给传染了？赶紧吃抗病毒的药。还有，昨晚烧糊涂了睡你房间，把床褥那些全部消毒。说着动手把她的床品塞到洗衣机里，倒上消毒水、洗衣液，开始清洗。
瞬间，他又恢复不正经：让我看看，给你的病号开了什么小灶。
她笑道：能有什么，无非烤个面包片切个水果。
他接口道：我不嫌弃。
她失笑：不是不嫌弃，而是没得选。
他端起冲好的咖啡，啜饮着，道：当你老板这么好打发？不加多一杯咖啡我就翻脸！
她急忙把自己那一杯端过来，做小伏低地道：老板，请息怒！高抬贵手！
他满意地道：知道厉害就好。下去吧。
她的头发散发一股奇特的香味，一股淡淡的奶香，所谓乳臭未干，大概如此。
日常斗嘴，也可以如此温馨动人，和爱的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吧。琐碎而美好，山静似太古，日常如小年。
只不过，这爱是如此不完满。只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但，他笃定，总有一日，她会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对抗无聊赖的人生与世界，拓宽各自人生的宽度与厚度。
她从未恃宠而骄，从未因他的另眼相看而自觉不同，她摆得清位置，认得清自我；总有一天，她一定也会清楚自己真正的需要和适合。
一旦到了公司，两个人又立刻进入不同的角色分工，长幼尊卑，界限十分清楚。
施展严厉批评了西安项目组的提报。
ceo官邸，星河丹堤不是早就已经提了？
但是……她试图分辨，但立刻闭口。
但是什么？天下文章一大抄？我们是朗施，不是张三李四的小公司，要爱惜羽毛。再说回来，这个定位东施效颦不说，深圳和西安，经济发展、目标客群一样吗？深圳企业林立，ceo如云，如此定位，有客群基础。内地城市最有购买力的，可以界定为ceo吗？体制内中高层的比例有多大？这一群体素来低调行事，这么出位，是否符合他们的诉求？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她勉强道：确实失误。
再来看你们的案名，领驭，你们想要表达类似“一生领导潮流、从未随波逐流”的意思，是吗？
连环的批评，令她十分沮丧，但仍勇敢直视他道：正是。
用力过猛，匠气太重，反而显得格局有失。黄龙第三关，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不急不缓，才符合这一层次群体的人生境界。加上发展商的名字，就叫远大·领域。按这个方向修改吧。
他欣赏的是调研部分的扎实，和定位的整体方向，具体到细节部分，总有太多的不满意。很难有出自自己胸中一样的毫无隔阂。
是他太专断了，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项目组鱼贯而出，可晴落后整理资料，施展走到她身边道：怎么样，很丧气？
她抬头笑道：没有，您对我们已经很认可了，大家意出望外，比起其他项目组，我们几乎挨骂最少。
他扬眉道：是吗，我有这么严厉？
她笑道：施总精益求精，地产圈有口皆碑。
他啼笑皆非，此情此景，又不适合和她斗嘴，只得作罢。
当然要加班。人人忙得昏天黑地，无人提及晚饭。助理走来问他：施总，要不要打电话叫饭？
施展道：问下项目组的同事想吃什么。
片刻后，助理走来道：施总，多数同事点竹筒饭，但何助建议给您点面点王，一份南瓜粥加一个小菜，怎样呢？
施展道：好吧，随便吧。
她一定记挂着他在感冒，怕他吃得太腻了。这种体恤和关心，如果不是下级对上级，如果只是女人对男人，他早就被拿下了，死心塌地。
事实上，他也早就被拿下了。一开始是因为怜惜，后来是因为感动。
但也可能，什么都不为，喜欢和不喜欢本来就完全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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