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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小橙帮她盖上了一条毯子，转身到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了屈秀湘，一杯握在自己掌心，坐入沙发。
起初的时候，并无生疏感。
如今沉默半晌，反倒是气氛尴尬起来。
“小橙，我……我知道，我来找你一定会给你添麻烦……”最终还是屈秀湘先开了口。
她低垂着脑袋，五十岁的年纪，已经头发花白，加上消瘦的身躯，蜡黄的脸色，整个人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了十岁。
“可是……我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屈秀湘一开口，不争气的眼泪就速速滚下来，“真的，我但凡是有一点办法，我是不会来叨扰你的，我知道你的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我也不想的……”
“……”
艾小橙自然是知晓屈秀湘的脾性在，她完全是那中典型的“好女人”，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教条僵化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夫为天，所有的负面情绪必须一个人消化！
更她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屈秀湘最常见的一种状态就是以泪洗面。
养父喝了酒，是这样。
养父惹了事端，是这样。
养父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是这样。
养父发脾气，是这样。
邻居欺负她，还是这样！
那个时候，艾小橙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她甚至一度以为，女人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泡在眼泪里，毫无意义，毫无希冀。
“您别这么说，您能来找我，说明您心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并没有忘记我。这是我的荣幸。”
“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还有这个孩子……”艾小橙侧头看向睡得酣沉的小女孩，“是后来你们又领养的吗？”
“不是。”
屈秀湘摇了摇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她叫金墨菡，乳名菡菡，是我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艾小橙不免疑惑，当初养父养母收养自己，是因为养母没有生育能力，既然是这样，这么会有亲生女儿？
“或许，都是天意。你被接走之后，我们是得到了一大笔钱，可谓一步登天。我们买了新房子，车子，商铺，日子原本该是很好的……可男人有了钱就会变坏，无一例外！”
屈秀湘抿了一口茶，昂首，苦笑，叹息：“他找了新的女人，还不是一个，也不愿意回家了。说了你可能不信，从那开始我就日复一日的想你，如果你在身边的话，我兴许就没那么孤单了，有人说说话，我手里也有些闲钱能给你买你喜欢衣服，玩具，送你去好一点的学校……”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空想，我晚上睡觉的都抱着你曾经睡过的枕头，你养父说我疯了！”
艾小橙听到这里，不由的眼圈一红，其实到艾家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一晚几乎都能梦见养母，即便是关系没有想象中那样好，可比起艾凤兰怨毒的眼神，她更想回到养母身边。
“他为了讨那些女人欢心，还试图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想起往事屈秀湘还是满眼惊恐，直到艾小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她才稳住情绪。
“大约是老天可怜我，半年之后，我在毫无期许的状况下怀孕了，生了这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神明的旨意，墨菡的出生后，你养父很开心。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中年得女，他欢喜的不得了，也渐渐收了心。我以为转运了，苦尽甘来了……”屈秀湘摇头，叹气，“可好景不长。”
艾小橙静静的听着，也不插话。
“你养父那个人你也知道，就是个混子，又没有一技之长。倒是狐朋狗友一大堆。自从你养父得了那笔钱之后，他那些酒肉朋友眼红的厉害。非要拉着他做生意。他能做什么生意？还不全凭旁人指挥？”
“后来呢？”艾小橙问。
“他们最初做的是物流的生意，经营不善赔了不少，之后又说是开矿，听说能一本万利了，你养父也不听我劝告，几乎搜刮干净了全部家底，把商铺都卖了投了矿。结果，那帮人是骗子，圈钱之后都跑的没影没踪，这一次又是血本无归。”
“我劝他不要投机取巧，收收心，做点小生意。他不听。他就是那种急功近利人，原本只不过是酗酒的，却背着我偷偷的染上了赌博。”
屈秀湘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抹眼泪：“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五年，原本的房子被跟车子也被他赌没了，我早就想跟他离婚了，可他不肯！他拿菡菡的性命威胁，说是我敢离婚，就要我们娘俩的命……”
“简直畜生！”小时候，艾小橙早就见识过养父那张嘴脸，也知道他牲口一样的恶毒行径，现在回想到他把烧红的铁丝往自己纤细小手腕上烫的一幕，全身还忍不住冒冷汗。
“是啊，他真的是畜生都不如！”
屈秀湘擦泪：“家底彻彻底底白光，他疯魔了一样还去借了高利贷，那个东西利滚利，是我们能碰的吗？后来他干脆躲了出去，不回家了。那帮催贷的人就对付我们母女……”
“没有办法，我带着菡菡东躲西藏，老家的亲戚本来就没几个，他们怕惹祸上身，都躲得远远的。祸不单行，我从今天夏天就觉得自己胸口疼，一直到疼痛难忍昏死在路边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结果等我醒来的时候……”
屈秀湘说道这里忽然就泣不成声，两眼呆呆的，眼神涣散：“医生告诉我，我是乳腺癌晚期，已经没有治疗意义了……”
艾小橙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轰然一声巨响，像是被雷击了一样，不寒而栗。
“您说什么？您是说……”艾小橙看向屈秀湘，情绪使然，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吓到了吧？孩子，没事，真的。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屈秀湘原本是想着强颜欢笑的，可一开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滚了下来。
情绪冲破一个宣泄口，。眼泪就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死了，无所谓！真的，这半生啊，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我早就受够了。死是解脱，可菡菡怎么办呢？她还那么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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