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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立在床尾的时郁白，她先是怔了怔，之后，瞬间红了眼眶。
“公司那么忙，你怎么还真来了？”
权桂娴挣扎着坐了起来，时郁白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在她身后加了一个枕头。
时郁白能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而不在自己掌控范围的事情，总是会让人加倍珍视。
她抬手摸过了时郁白的手掌，眼圈红红的，因为亏欠，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郁白同样如此。
半晌之后，他才回应：“公司事情固然重要，但也比不上您身体重要。”
生病的最是脆弱。
而脆弱的人最是听不得这样声音。
权桂娴听了时郁白的话，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就滚了出来。
她眼也不眨的凝视着时郁白，苦涩的笑笑：“我的儿子还记挂我呢……我以为啊……”
权桂娴顿了顿，眼泪的泪水更凶：“我以为你恨极了了，再也不会理睬我了呢。”
“就算是再怎么恨，我们也是母子。”
时郁白同样凝视着权桂娴。
说真的，让他轻而易举原谅，没那么容易。
可若是让他对权桂娴置之不理，那更不可能。
她是养育自己的母亲，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人不能没有根，更不能忘本。
权桂娴听了时郁白这句话，眼眸颤了颤。
原本指尖划过他脸颊时候，想要轻轻的触摸一下他的脸颊，就跟他小时候一样。
可听了这些话，她指尖下意识缩了回来。
他在怪她。
她就知道。
她养育出来的儿子，心里想些什么她最是清楚。
郁白他孝顺，迁就，这都是做人该有的道义。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无条件原谅。
“您的身体……”
时郁白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作为儿子，母亲病重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失职。
他心里不可能没有愧疚。
权桂娴却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人这一辈子，都是向死而生，一切都是定数，没什么的。”
时郁白闻言，鼻子一酸垂下了脑袋。
他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所以向死而生这个词，承载的厚重与无奈，时郁白比任何人都体会的深切。
半晌之后，他平稳情绪这才抬起头来。
他看着权桂娴：“什么事情的事情?”
权桂娴微微一笑，她知道时郁白在问她的病情。
“开春的时候，我就觉得咳的一天比一天厉害。不过检查结果还算满意。但是三个月前，再复查的时候，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权桂娴扯了扯唇角：“当时收到结果的时候，觉得老天爷就是在跟我开玩笑。你看人多贪心，人无论活到什么岁数，都是一个样，贪生怕死。”
“三个月前？”
时郁白盯着权桂娴，情绪激动：“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傻孩子，都跟你说了，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我怎么跟你说？”
权桂娴苦涩的摇摇头：“在这个世界上，就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有我在，你就有妈妈，就有人疼。有我在，我站在您身前，我能帮你挡着直面死神的那种不安跟恐惧。可若是我不在了……
她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那就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儿子，我担心啊！你天生纯善，又不喜欢对人设防。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交心是不可能的，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时郁白闻言，内心的所处一下子涌了上来，卡在喉咙里，堵得他呼吸困难。
权桂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本来想着思忖好了再跟你说的，可后来忽然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我原本应该是躺在病床上哀天悯人，可你你出了事，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哪里还顾及这些？”
“郁白，从你出事之后，我一切都看开了，真的。”
权桂娴摇摇头，无可奈何笑笑：“我甚至一度在主面前起誓，如果他能让你平安醒过来，现在就把我的命拿去，又有什么关系？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醒了，这才是妈妈最大的新生！”
她抬手摸了摸时郁白的脸颊：“儿子，知道妈妈为什么做那些荒谬的事情吗？”
时郁白摇头，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权桂娴笑笑：“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我才想拼了命也要把你身边的毒草铲除干净！别看你在商场上能叱咤风云，可感情上你从来心软。我害怕你被艾小橙利用。”
“后来，我就想出了那些招数。逼着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然后让她给你植皮……”
权桂娴垂眸，常常叹了一口气，语气里不乏悔意：“其实在她同意给你植皮的那一刻，我心里对她是有所改观的。我知道这个女人爱你，对你没有二心。可是……”
她抬头盯着时郁白：“两个人之间，光有爱是没用的！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跟时继仁的婚姻，可不仅仅是建立在爱情上，最主要的是商业联姻！你懂我的意思吧？”
时郁白当然懂。
这也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郁白，我知道你爱艾小橙，可是我得让你面对现实。”
权桂娴：“如果我离开了之后，没有人给你做后盾，时景林肯定会在你父亲面前煽风点火。你的位子朝不保夕！艾小橙帮不了你！你得找一个牢靠的支撑点。楚蓁蓁的继父跟哥哥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
时郁白听到这里，瞬间恍然大悟。
以前埋在心里种种不解，全都寻到了答案。
“所以啊……”权桂娴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妈妈这是在砌墙，我想把能做的都做了，我想在我离开之前再在你身上建起最后一道屏障。”
时郁白：“……”
权桂娴：“我知道相爱不容易，可相爱不是全部！如果没有基石，所有的东西都是虚无的！郁白，你还年轻，你不懂。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什么相亲相爱那都是扯淡！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会被人唾弃，哪里还会有相亲相爱？”
“您可能错了。”
时郁白眼也不眨的盯着权桂娴：“当我躺在病床上，接二连三收到病危通知的时候，我有什么？那个时候我连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以后将来？”
他苦涩的笑笑：“可就是那样的光景下，一个女人不惜身上落满伤痕，也要奋不顾身为我做最后一搏。妈，试问一下，在这样的时候都不会抛下我的女人，她怎么可能背叛我？”
“一个是您，一个是艾小橙，你们是我此生最大的贵人。你一心一意只为我好，她又何尝不是？”
时郁白：“或许，她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报，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在我身边，我的余生也就索然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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