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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问，程阳阳的眼睛立刻像离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转瞬就把程妈的肩膀打湿了。
程妈妈很后悔，真是不该这个，一提，孩子更伤心了。
其实不是因为她提这个，而是程阳阳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好好哭一次。他的妈咪死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可是她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虽然爹地说没有找到尸体就有希望，可是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渺茫得就像太空里一颗尘埃。
一想到这儿，他就悲从中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程妈妈低声说：“阳阳，妈咪只是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外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呜呜……”
看着程阳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正昊觉得心里仿佛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针，说不出的疼。
看到程妈妈一直蹲在那里，有点儿撑不住了，他立刻走过去，弯腰捞起程阳阳，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阳阳，你妈咪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听我的，没错！”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让程阳阳立刻停止了嚎哭，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爹地，一字一顿地问：“你说的，你要是做不到，我会很生气的！”
“不信咱们可以拉勾！”
“那也太幼稚了！”
程阳阳嘴上非常嫌弃，不过还是伸出了小拇指。
两个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陆正昊的声音沙哑着带着一丝轻颤：“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陆正昊抬起粗厚的大手，替程阳阳把眼泪擦干。
陆正昊难得有空，便跟程妈妈说了一下，带着程阳阳出门去欢乐谷玩儿。
可是，接到了那个该死的电话，程阳阳哪里还有心情玩儿呢。一路上，他一直坐在副驾驶位上发呆，陆正昊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
不管受到怎样的冷落，陆正昊都不气不恼，好脾气得要命。他能理解儿子此刻的心情，没有比失去至亲更让人心痛的事，那种心痛是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他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呢？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所有的悲伤他都只能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肯表露出来。他要撑起自己的那片天，就比如在程阳阳面前，他故作轻松，就是为了让程阳阳不那么难受。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来。
正好这时，陆正昊的手机响了，还是刚刚派去救援的人打来的。
“少爷，我刚刚给您打电话，您没有说话……”
“是我儿子接的！”
“我们现在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海上进行搜救，另一路沿着船行的方向一路下行，刚刚我们正好打听到一个老大爷。他在码头卖小吃，说是见过一个女孩临时下了船，好像是买了什么东西。后来船走了，她没有赶上，在岸边站了很久……”
“那还等着干什么？赶紧把程萧的照片给他，让他辨认一下啊！”
“可是，我们没有照片，给您打电话就是……”
“好了，别废话了，我马上发过去！”
陆正昊阴霾的心底立刻充满了阳光，那个女孩，一定是程萧。她长得漂亮，虽然一向穿得朴素，可还是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不然码头上那么多人，那位老大爷怎么会对她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呢。
“照片，照片……”
他一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边打开手机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都是阳阳和悦悦，根本就没有程萧。
头顶好像马上就要喷出火来，他恨不得立刻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没有一张照片是程萧的呢。他平时都在干什么？总是拍两个孩子，为什么不肯拍程萧呢？
看到陆正昊慌成这个样子，程阳阳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爹地，我这里有，我马上就发给你！”
“快，快点儿！”
陆正昊有点儿激动，也很着急，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程阳阳动作利落，立刻发给陆正昊。
陆正昊发给电话那头的人以后，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狂跳不停，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心脏严重供血不足，他太紧张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犯罪，在等待判刑，所有的主动权都没有在自己手里。很痛苦，也很期待，期待结果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
程阳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过得太慢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煎熬了许久，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陆正昊把手机举到耳边时，手突然抖了一下，手机“啪”地掉在了脚面上。
他立刻弯腰捡起来，电话那头的人还没有说话，陆正昊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少爷……”
“说！”
“我给那位老大爷看了照片，他说当时他只看到了背影，头发是像的，很长，脸他没有看到……”
陆正昊只觉得心里像突然落了一颗火的种子，很快就烧成一片。
怎么会只看到背影呢？
怎么会这么巧，只看到背影呢？
他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炸了，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这么一下子被定格了，大不了，也灭不了。
越是这样，才会让人越是郁闷。
他猛踩刹车，车子“嗤”的一声停在路边，轮胎和柏油路摩擦的声音听上去尖利刺耳，程阳阳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捂住自己的两个耳朵。
陆正昊把手机扔在一边，两只手高高抬起，用力砸在方向盘上。手掌疼得有点儿发麻，可他却浑然不觉。
“爹地，电话那头的怎么说的啊？”
“他说那位老大爷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像你妈咪，没有看到脸！”
程阳阳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连声调都变了：“一定是妈咪，一定是她的！她不是晕船吗？坐了一会儿，估计是不舒服，想要下船透透气，或者是想要去买治晕船的药，一定是这样的！”
他的推测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陆正昊却不敢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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