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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眉望着他染血的交领,以及他那刀削似的下颚线,越过鼻尖往上,便是略微凸起的眉骨。
下一刻,余一已是脚抵后墙,已经退无可退了,就见眼前的人眼睛半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就是现在!
“叶明,药给我甩过来!”
叶明闻言,脸色微变,立即将手中的药瓶甩到余一手中。
余一精准接过,便火速打开,几乎是塞了半瓶到靠近自己眉心处的那张嘴里,然后自己迅速闭了眼。
卫砚:……
月色清凉,夜风拂过,将余一的发丝吹至胸前飘扬。
接着余一头顶处便传来一声大笑,余一蹙眉睁眼,才见自己的束发不知何时便散落开了,几缕发丝还在眼前飞扬着。
她随即一抬头,就见卫砚那只修长手掌中握着她束发的发簪,脸上全是放肆的笑意,若是忽略那一身的血,月色光影中的他面色也柔和了不少。
“不是说不让爷去找你的么?你又来找小爷作甚?莫不是担心小爷?”
卫砚勾唇笑了笑,欣赏着余一的慌乱,疑惑以及愤怒。
余一这会也冷静了下来,她偏头,双眼横着叶明:“的确不是我想来,是你的侍卫威胁我来的,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叶明被余一的眼神盯得原地僵住,他没有威胁人哪,他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卫砚扬眉:“他让你来,你便来了?他的面子即使如此大?”
他说完看了眼叶明,又看向余一。
余一瞪着卫砚,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叶明难道不是他叫去威胁她的?
她如今来了,这人又在这阴阳怪气的。
莫名其妙。
余一不想理会他,直接上手抢了他手中的发簪,自个儿退到一侧,旁若无人地将垂下的发丝整理着用发簪固定下来。
她将手中的药瓶握着朝卫砚走了一步,将它递到卫砚眼前,神色已恢复平静:“我不知你为何要这般做,但是与我无关我没必要知道,只是我不愿回回来处理麻烦。”
“这是能压制你狂躁想杀人的药,明日我派人全数将它送到你手中。”
“如此,告辞。”
余一说罢,就转身离开,自动忽略了卫砚的黑脸。
他径直捏碎了那只药瓶,冷笑着问她:“麻烦?我在你眼中便是麻烦么?”
月光漫射下,他眸中的赤红似乎又深了几分。
余一顿住了脚,但没回首,她忽然想起了那晚在大昭寺的梅林,卫砚受伤失望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心生不忍。
她淡淡回着卫砚,语气平静:“是。”
“那你今夜为何来此?”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余一轻笑了声,便朝门外走去:“我为何会来,你难道不知?卫小将军,我与你说过,我没有龙阳之好。”
她不是断袖,但卫砚是不是她就不知道了……
余一说罢,随即翻身上马,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只留下了满脸大写震惊的叶明,以及不知情绪的卫砚。
叶明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口,大约一刻钟后他才内心忐忑问着卫砚:“公子,密室中关着的那两人您如今……还要审吗?”
“全都杀了!”
“回府!”
……
“世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余小武今晚又不在。
和恬在苑门见了她,就立马将手中备好的狐氅给余一披上,还帮她搓着手掌,放在自己手心捂了捂。
“您还是快进屋吧,外面冷。”
余一闻言点头,她吸了口凉气,随即被和恬牵进了火炉旁坐下,还往她手中塞了一个汤婆子,才顿时热和了不少。
和恬在一旁帮她捻了捻狐氅,忽然注意到她凌乱的束发,愣道:“世子,您的束发是被人打散了吗?上面怎么……还有血迹?”
余一偏头取下了那根发簪,放在手心一瞧,还确实有些。
她眉头拧作一团,安抚着和恬眼中的慌乱:“你放心,这不是我的血。这簪子既脏了,就不要了。”
“那世子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以后便不会再有麻烦了。”
终于可以安心地过她的小日子了。
……
翌日。
王夫人又派人来找她。
也在情理之中,王家的判决下来了,所有人流放漠北宁荒之地。
是戎狄与大梁的交界地之一,靠近大荒,传闻那儿的戎狄人野性十足,如狼如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尸骨成山,令梁人心生忌惮。
这若是死在那儿了,皆是死相凄惨,毫无生还的可能。
王夫人比之那日所见,又憔悴了不少,看得出她好几日都没打整过自己了。
“小余,你来了。”
她亲昵地上前揽住余一的胳膊,双目无神,余一瞧着她倒像是有些精神失常的征兆。
不妙啊。
“母亲找我来可是为了那个孩子?”
这次,她直接开门见山问着王夫人。
但王夫人眸中却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拉着余一坐下,并将自己手中的银镯取下戴到她手中,就听她缓缓道:“小余你个女孩子,手中怎么能没有些像样的首饰呢,这是我娘在我出嫁那年给我的。”
“但好像有些大了。”王夫人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那只银镯为什么戴不好。
好在房中除了余一和王夫人,就再没其他人。
余一将那只银镯重新取下,放到她手中,温柔说道:“母亲,我不是女孩子,不需要这些的,您忘了吗,您的孩子就要被押去流放了?”
“孩子?流放?我的孩子……”
王夫人魔怔一般地在那儿重复着,忽而又大叫道:“对,我的孩子!”
她转而又拉着余一,不停地哀求着:“小余,你一定要救救他,我可以替他去死的,救救他好不好……”
余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拍着王夫人的手背:“母亲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过几日太子大婚,圣上大赦天下,十五岁以下的幼童都会免刑,到时候我接他到府中与你看,如何?”
王夫人顶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余一确认:“真的吗?小余没有骗我?他真的会没事吗?”
余一点头:“真的,母亲放心好了。”
这厢,王夫人才放开了她。
余一一出门,便问着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宛碧:“夫人这副模样多久了?”
宛碧闻言,眼神有些闪躲,犹豫着:“就是这几日,奴婢也不清楚。”
她有些怕余一追究她的责任,虽说夫人不是因为自己才精神失常,但若不是她嘴碎,与夫人说了那些事,夫人也不会受了刺激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余一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忽而笑道:“你不用担心,照顾好夫人便是。”
既然宛碧有愧,那么就不会轻易让失神的王夫人随意在人前出现了。
她这才放心的离开。
方才她与王夫人所说的话,其实并非余一胡诌着为了安抚她,而是确有此事。
储君大婚乃是国家大事。
《大梁正史》中记载,景帝在位的这二十几年内共大赦天下两回,一回是他登基,二回便是太子大婚了。
但那个孩子就算幸免,也是个烫手山芋,她不欲接手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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