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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不敢，奴婢……”莫雨张了张嘴，精致的脸上闪过丝丝错愕，这会子怎么又笑了呢，而且自己居然会觉得悦耳动听，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目光对上一直望着她的灿黑灿黑的瞳眸。
里边一片清明，干净得像一片净土，不曾被凡人所践踏的乐土，这真的是自己的主子吗？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点也没看懂小姐，一眼之间，她觉得自己彻底愚钝了，看不透一起长大的小姐，她的心思像最细韧的天蚕丝，没有十足的眼力谁也看不出其纤细有几分，自己可有老虎嘴上拔毛的懊悔感？此刻她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抓不住，好像一切都改变的，从随着小姐走出凌家堡开始，一步一步身不由己地踏上未知的茫茫之路。
“呵呵，都说是姐妹了，你又有什么不敢的呢？”公孙绿萼笑言道，只可惜这笑意没有达眼底半分，一双乌黑的瞳眸闪着丝丝凉意，令见者不得不担上几分心了。
“奴婢不敢，奴婢永远是奴婢哪里敢与主子姐妹相称，奴婢连想也不敢想上一刻。小姐，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吧。”胆战心惊地说完话，紧接着便是“咚咚咚”三个不敢留情的大响头，那声音在车内回旋了一小会儿才散去了。
平日里或许她还会不明所以地跟小姐嬉笑一番，今儿她可是大大的不敢了，今儿的小姐不同往日，或许永远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偶尔可以与你说说笑笑的女孩了，情形不容小觑，哎。
“咦，本小姐不过是想要多个姐妹而已，妹妹何必如此心神不宁的，本小姐有如此可怕吗？难不成还是老虎，能把你给吃了不成？”随之是一阵如珠似玉的甜美清笑，不知者定然会着迷上好一会儿，也只有莫雨晓得这笑是如何地令其胆战心惊，冷汗淋淋。
在莫雨听来却是有如魔音一般折磨着自己脆弱的耳膜，若是真的是要与自己姐妹相称，又如何会一口一个本小姐呢，主子到底是不可高攀的，也是奴婢们高攀不起的，那是用血和泪也换不来的吧。
这一刻她终于从往日有权有势、为所欲为的大丫环啪地一下跌回到了谷底，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与其他丫环一样的，不过是多了一个略微好听些的头衔而已，没了那份信任与依托，自己还是底层的奴婢，任人践踏辱骂的卑贱丫环。
心里骤然起了寒意，即使有重重温暖的光线透过帘子的间隙投射到自己身上也是觉得冰冷无比的，莫雨你认输了吗？不可一世的你愿意一直卑微地受他人的掌控吗？低垂的眼眸中哗地闪过一丝精光，倔强不服充盈眼底，而一切都被掩藏得很好，不着痕迹。
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座上优雅地品茗的公孙绿萼自然是没有看在眼里，只道是一时被自己的威势给震慑住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高傲不羁，一如瓦蓝的天空上振翅击空的猎鹰，犀利地俯视万物，这是公孙家族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蔑视侵犯。
“奴婢不敢，”不变的态度，诚惶诚恐的声线，颤动着的身子，心底的那汹涌翻腾，“奴婢只愿终生伺候小姐，绝不敢高攀了小姐，小姐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每自称一次奴婢，她的心就抽痛一下，为什么她生来就是丫环的身份，而与她仅仅差上两个月的她却是受万人瞩目疼惜的千金小姐呢，不甘心，太多的不甘心，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底重现，她抿了抿唇，总有一天她会高人一等，抹去这低微卑贱的身世。
“你没听清吗？本小姐让你叫姐姐，你就得叫一声姐姐，今天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这样你可清楚了。”嘴角不屑地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妖冶之感顿时显现出来了。
“这——这如何使得……小姐，您是在生莫雨的气吗？莫雨哪里做错了，您是不要莫雨了吗？”莫雨哽咽地说道，一脸的水泽，梨花一枝春带雨，一点也不为过。
既然你要我以姐妹相称，何必低贱了自己呢，什么奴婢的就滚一边去吧。
“既然姐姐我发话了，自然是真的愿意任你这个妹妹了，平素里你待本小姐也是好的，本小姐自然也不会亏待与你，你就安心地做我的好妹妹吧，日后相互扶持，同心携手，明白了吗？”公孙绿萼挑了挑眉，淡淡地一笑，眼神奕奕闪烁，明明很甜美，却是让人不敢走近亲近。
“姐姐说的是，妹妹日后定然竭尽所能帮助姐姐完成大业。”莫雨也不继续推脱了，抬起头对上那双明艳动人的凤眼儿，诚心诚意地说道，目光笃定不移。
“很好，地上凉，还是起来说话吧。”公孙绿萼赏识地点了点头，瞥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说道，随即瞄了一眼对面的小榻，始终是一副高姿势。
“谢谢姐姐关心。”莫雨也乐得起身，便俯首拜了一拜，利落地起身，回转，端坐在对面的小榻上了，坐着就是比跪着舒服。
方才的一场没有言明的较量缓缓地落幕了，沉默又一次充斥着整个车厢，只听得彼此均匀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浅浅地流动。
掀起帘子瞧了瞧外边的风景，已经不同于之前的高树嶙石，沿路是农家人种的棵棵果树，正是黄金时节，芬芳的果香和着阳光的味道一点一点窜进鼻内，清新淡雅，很是好闻。
“莫雨，这里是哪里？”因着大自然的柔化，公孙绿萼的高傲也淡化了几分，语调绵绵，觉得更为亲近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的疑惑，莫雨不敢怠慢，走到窗子旁，掀起帘子看了看外边的景物，放眼望去，是丰收了的果林还有几亩相隔开来的农田，现在是就近一个农庄了，瞧着模样，顺着思绪寻思着应该是祥和村。
不同于凌家堡内的泥土气息，里边有充沛的阳光清扬，有随时蒸干的雨水晨露，风吹过，荡漾在心底的那份记忆也渐渐苏醒了，久违了的田野，久违了的果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哪里？”不咸不淡的语气，暗藏着一份警告。
“姐姐，这里是祥和村。”莫雨抿了抿唇，目光飞快地掠过帘子外的天地，收回了心神。
“祥和村？”公孙绿萼沉吟了一瞬，轻抬玉手，颇有兴趣地欣赏沿途的风景，这便是一派祥和吧，比之宫廷豪门的明争暗斗确实是祥和了不少，连空气都是自由恬静的。
“是的，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个村子也就三四户人家，人丁稀薄，冷冷清清的，后来村里来了个道士，青衣道袍，仙风道骨，瞧着就是个有法术的，道长不知为何便在这里住下了，还盖了间道观，名曰祥和观，小病大病的都可一一化解，一时间大家奔走急说，声名远扬，各地的百姓都过来求治祈福，一些人便自动地留下了，在此长久地居住了，这村子才发展到这般模样，因而这村子也就名为祥和村了。”莫雨也是听张婆子说的，心里存了些疑惑，真的有这么灵吗，若是确凿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去祥和观求上一福了。
“哦？”公孙绿萼对此也不奇怪，淡淡地一笑，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哪来那么多懂法术的，估计也是为了繁华这个村庄，小猫的伎俩。
“你说表哥是要去哪里？这么着急着打发我走，连解释都不说。”公孙绿萼柔软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云纹彩绘鸾鸟琉璃盏，仔细地回忆在逸云居的那一幕幕场景，也不在意，当着莫雨的面把问题挑开了。
“莫雨心想，那莫言是因为有急事而离开的，他走了不久，表少爷也跟着离开了，估计是同一码事。”莫雨将帘子放下，视线转向绿萼身侧，面色沉稳，徐徐地说出心中所想。
无妨，一个是自己喜欢的男子，一个公孙绿萼喜欢的男子，倒是可以一起探讨一下，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局，一个完美的结局，仅此而已。
“也对，那你说说看他们俩又是为了什么？”扶了下凌云髻上斜插的缀串珠流苏金步摇，那明晃晃的光线折射到眼中，让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莫雨不及姐姐聪慧，不知姐姐如何猜想。”想要套她的话，这个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她也是局外人，怎么会晓得他们主仆到底是为何事而去呢。
“莫雨真是嘴刁，你说一个男人出去是为了什么？两个男人一起去又是为了什么？”倒是要看看你会有怎么一个想法，跟着自己那么多年，还能看不透你的心思吗？
“这个——这个——莫雨怎么会晓得呢，还是请姐姐明示。”这姐姐姐姐的是越来越顺口了，平起平坐如何不快活呢。
“你呀还真是笨呢，男人当然是到外边干大事了，两个男人自然是干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公孙绿萼将温热的杯盏轻轻地放下，言笑道，美目一瞬不瞬地瞧着莫雨。
“呵呵，姐姐真会说笑。”莫雨很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子，这样的话有意思吗？怎么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这种情况不太好。
“谁跟你说笑了，本小姐几时说笑了。”她将俏脸儿一沉，眸光幽深，冷意霎时就迸射出来了。
可不是吗？就是等着自己说错话，可以名正言顺地数落自己。莫雨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公孙小姐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脾气变幻不定，不可轻视。
“姐姐——”莫雨挪到她身侧，轻然落座，撒娇似的说道，一双细长的水眸一闪一闪的，“好姐姐，莫雨说错话了，要不莫雨给你说一个笑话解解闷如何？”
她不愿意以奴婢贬低自己，也不愿意自称妹妹，她只希望永远是一个人的莫雨，莫言的莫雨。
公孙绿萼心里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由得悄悄地揉了揉手臂，这莫雨真是能言善变，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这声音是让女子嫉妒，让男人疼惜的，心里感觉痒痒的，不甚自在。
“好了，只要不再捏着嗓子说话就行了，瞧瞧，本小姐落了多少鸡疙瘩了，酸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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