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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清抬起头瞥过两簇目光,望向边上的素净幽兰,淡无波澜,浅浅地回道:“嗯,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不过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你的安危。”
他隔了桌子抓住了她平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温热的体温包裹住了那片微凉,片刻,嘴角幻出一抹浅笑,清风明月一样清澈,道:“好,全听你的。”从她嘴里说出一句关心可不容易,他与景漓本就不算深交,浅淡如流水,只是一年才碰了三四次面,交流下近日的学习心得,切磋下文韬武略,仅此而已。
林梦清心里自然是暗暗地窃喜,这一招居然奏效了,本来就是诓一下他的,因为在她的字典里,古人是比较迷信的,她所说的直觉也算是一种信仰吧,很幸运地,她成功地挽救一名即将被拉下水的青年。完颜咏宁,咱们走着瞧,就是龙涵宇,她也要想办法把他的错误思想给纠正回来,怎么可以帮助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做坏事呢,这可是助纣为虐的恶行呀。
生活在大好时光中的林梦清本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民”的态度,极快地下了这么一个决心,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场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阴谋,不可以看着吴国的子民陷入水生火热的内乱之中。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在她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冥冥之中已经有一条线在牵扯着她往一条幽黑不可度量的漫漫长路上引去了,前方有什么,是竹杖芒鞋轻胜马,是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是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还是……一切成为回忆的时候,也不过是轻轻一抚袖,光风霁月,笑灿如莲。
清脆的雨声沥沥地在空中回荡着,简单的音律却已是天籁之音,清澈见底的温婉,像是柔美的姑娘在娓娓地诉说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清新之中透着一丝凉薄。
室内的空气是湿润之中带着温热的,合着淡去了的“天山云雾”冷香,林梦清深吸了一口气,天然的清新舒爽穿过了五脏六腑,青草的味道在心里滚了几遍,难得的甜润。
古代的自然环境是修养人的,钟灵毓秀,丽质天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丰神冶丽……有多少词是如数地形容着窈窕的芙蓉女儿,帅哥也是一打接着一打的,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着实是滋养容色、修养人心的好环境。
一双妙秀的杏眼水灵灵的,转了一圈,她浅笑着道:“该去看看我的住处了,公子,请在前边带路。”恭敬地行了一个男子式的礼仪,不伦不类的,只觉得俏皮,天性率直。
欧阳子玉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回了一礼,潇洒地转身,往前方踱步而去了,林梦清跟着走在了后边。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道不紧不慢地走着,看那悠闲的模样,还真像是散步,林梦清是撇头望着天接水的朦胧雨帘,偶尔伸出手接过几滴凉凉的雨丝,又用力地甩干了,这些烂漫的动作却是落在了前边个公子眼里,眼里的笑意盛得满满,灿若星辰,这一天,是他二十年来过得最开心的。
到了一个拐角,见她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样子,欧阳子玉扭头朝她笑了笑,道:“拐弯了,别撞了墙角。”朗然一笑,又继续从容地走着。
林梦清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朝他转过去的背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才不会这样呢?她的眼睛又不是长在后边的,怎么可能看不见一堵白花花的墙呢。
周遭是清风细雨,很是宁静,一弯清亮见底的池水蜿蜒着绕了小半个游廊,清润的水面随着雨水的触碰泛起一圈挨着一圈的涟漪,细细密密的,又觉得井然有序,没有一丝错乱的感觉,几十尾金色的鲤鱼摇摆着身姿游荡着清碧的水中,惬意悠闲得很,只是不知道炎炎的夏日里它们又是怎么过去的,不过,真的已经悄悄地走过了,而它们还安然地继续生活着,没有因为季节的变换而引起一点不适。
欧阳子玉在沉默之中走过了好一会儿路后,又开口说话了:“你是要住得离院门近一些的,还是远一些的?”
“什么?”林梦清歪了下脑袋,从下往上看他俊秀的轮廓,很快便反应道:“你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也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当然是要离门口近啦,进进出出也方便。”
欧阳子玉凝了她一眼,温润地笑道:“清儿说得是,我们就去近一些的居所。”转身的时候,眼角扫过一丝胜利的喜悦。
问话是一门学问,若是他幻成是“热闹一些的还是幽静一些的”,虽然林梦清做事爽利大方,但是依旧是喜欢清净点的,自然而然会选择那离院门较远的住处了,只是欧阳子玉抓住了这一点,换了个角度问了出来,得到的结果也便大不相同了。离院门近也便意味着离他的住处近了,他自然是欢喜的。
在这假山清池的庭院中,在彩绘雕花抄手游廊的一隅处,转了个角,西北角被一座上好的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占据了一大半,其形秀气,其势温婉,其间则添了一挂水瀑柔和地飞泻下来,水珠溅玉,袅袅的水声,隐隐约约,溅起的星星点点的水滴,远远地看过去颇似滴落玉盘的银珠,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闪着更为晶莹的亮泽。水势沿着山脊的走向蜿蜒曲折缓缓地流淌,最后回归到了前方的那湾碧池中。
不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几近圆满的月门赫然处在那里,欧阳子玉便踱步朝那边而去,两人也就走出了长长的游廊。
又走了三五分钟,欧阳子玉推开了两扇雕花紫檀木门,迈进了门槛,光亮也跟着进了屋,淡淡地瞧见了几缕微尘在半空浮动着。
林梦清提起袖子在面前挥了挥,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浮起的灰尘,而是淡雅的香雾,在靠墙的长桌上,放着一个五彩镂花香炉,袅袅的白雾带着清香徐徐地弥漫了整间屋子,香味清冽,名曰“芙蓉弄月”,与“天山云雾”有所不同,但也是上好的香料。
屋内的布局与欧阳子玉所在的屋子大同小异,该有的摆设都有了,只是比之他的住处要素净些,多了些闺房的气息。
内室与外室之间悬着粉红色撒花软帘,配着大小均匀的水晶珠串,墙壁上绘画婉约,锦笼纱罩,碧玉般清润的光华处处可见,地砖是密密契合在一起的白色大理石,趣致可亲。
再看内室,床榻是高贵古雅的镂花浮雕大床,上边悬着葱绿色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处处透着女儿家的娇俏。
“满意吗?”欧阳子玉见她看得差不多了,坐在黄花梨木小圆桌前,捏着小巧的瓷杯把玩着。
林梦清后退了两步,到了圆桌前,也坐了下来,敲了下桌面,清朗地答道:“不错,远看近观都很合我的心意。你这个琢玉院怎么也有如此大家闺秀一样的居所?”她记得他是独子,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
欧阳子玉眼里有柔柔的碧波闪过,片刻清明,谦和地说道:“平日里若是有亲戚过来,也是要住上几日的,所以,也准备着,不过,一直没有用上。”他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屋的特别之处,不然,清儿准不会住下来。
“莫非你早就想要成亲了?不然,怎么早早地给其他姑娘准备客房了?”林梦清不甚在意地打趣道,却也沾上了一星半点的皮毛,这屋是预备着给欧阳子玉的妻子居住的。
“呵呵。”对此,欧阳子玉淡雅地一笑而过,像是清风轻轻渺渺地拂过水面,不曾惊扰周遭的一切。
桌面上铺着一层绒布,用的是上好的杏色锦缎,上边用紫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钟灵清秀的花,一簇簇热闹地开放着,栩栩如生,确实是雅致清新,透着几分小家碧玉的幽婉。
“你也喜欢紫阳花?”林梦清触摸着上边精致的刺绣,纤纤柔夷,皓腕如雪,映着锦缎,显得更加的白润。
欧阳子玉抬起眉看向眉眼清秀、却处处透着一股灵动的清儿,清雅的容色上浮起了恬静的笑意,道:“是紫阳花,花朵虽然小巧得不起眼,但是一簇挨着一簇,一团连着一团,花团锦绣地盛开,生机盎然,赏花的人也可以从中体会到生活在燃烧的气息,还有那满满的希望。”
林梦清认同地点头附和道:“想不到你这富家子弟也会喜欢这样寻常的花,不过,这些话我也这么以为,你确实跟别的公子不一样。”
欧阳子玉清亮地一笑,仿佛有流水湛湛地滑过,明亮得惊人,道:“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再公子公子地叫着,就叫我子玉吧,单呼一个玉字也成。”
林梦清脸上的笑意顿了顿,随即疏懒地笑开,淡淡地回应道:“子玉,这样可以了吧。”
这样也不错,总好过被她疏离地叫着“公子”“欧阳公子”,一点亲近的感觉也没有。
欧阳子玉欣然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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