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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是小国,靠着云国的庇佑才在一方不大的土地上继续存在着,没有什么内忧,也没有所谓的大动乱,似乎一直很太平。
那一日,是如此灿烂的春日午后,二十一岁的太子殿下完颜子仲带了一位近身侍从徜徉在山路上,意气风发,可谓是轻狂如风。
不知不觉走得深了,竟然觉得有些疲倦,便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落座歇息。午后的阳光极为温暖,最适合打盹,谁知道冷不防小腿上一阵针扎般的疼痛,猛然间惊醒过来,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却见一步远处一条花斑小蛇滑溜溜地往草丛窜去,这个是罪魁祸首!
待仔细地看小腿处,赫然有两个红黑色的牙印,周围的皮肤隐隐泛着青黑的色彩,这是有毒的蛇。
近身侍卫自然是大惊失色了,赶紧撕下一截袍袖给太子殿下扎紧腿肚。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毒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变成紫黑色,看着触目惊心,可见是毒性不小。
从山区回到闹市怎么说也要半柱香的功夫,若是毒性蔓延开去,只怕是药石无灵了,这该如何是好?
也便是在那时候,我遇见了一位女子,她跟我的命运缠在了一起,一生一世再也牵扯不清。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很是清新。
“公子醒了?快躺下别动!虽然毒已经解了,但是还需好好地休息调养。”清脆如莺啼的声音传到耳边,抬首望过去,我见到了一位二八年华的女子,清莲般清澈的装扮,一双美目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从喜鹊登梅的窗边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可是姑娘救了我一命?”我望着那女子,有些愣住了,居然移不开眼,一时之间似乎有种遇见仙娥的错觉。
“公子可是忘了,公子被毒蛇咬伤晕倒在山路上,正巧我经过,便将公子带回来救治了,这里是我的一间小药庐,你现在就在这座人际罕见的山谷深处。”那女子微微一笑,朗朗地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莫不是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此刻只怕是要去奈何桥做孤魂野鬼了。”
“呵呵,这倒是大实话,咬伤你的那条蛇是这一带的一种斑纹蝮蛇,体型随小,却是毒性极强,耽搁上一时三刻的,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话说回来,这原也是公子你命不该绝。”
“先把这碗药喝了。”
“多谢姑娘了,在此多有叨唠,还要拜见令尊令堂告扰才是。”
“公子无需客气,家中也就我与家父,家父不喜见外人,故而也不需要去拜见。”
“如此倒是在下鲁莽了。”
“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筛药了,你好好休息。”说罢,她微微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开。
我用了药后,朦胧地睡去。
睡梦之中,她入了我的梦境。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
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如同她的名字,像是清羽一般柔软。然而她的内心却是远远比柔柔的外表要坚毅的多,这是个特别的女子,她是千叶姗,是我命中的皇后,而我是吴国的未来的国君完颜子仲。
歇息了一日,体力已经复原了,我趁着晨光走出了房门。这山谷与我见过的有所不同,一南一北分成一派。南面有温泉,终日热气氤氲,故而春光常在;北面却是寒潭,寒气缭绕,别有风致。山谷之中亭台楼阁隐于其间,小巧精致,得天独厚,当真是世外桃源。
正欣赏着周遭的旖旎风光,我听到了悦耳的笛音,举目寻望过去,只见一名年轻女子立于山风之中,烟青色的飘逸衣裙,笛音缭绕,当真是美哉妙哉!走近细看,女子肤光莹润,几近透明,三千青丝松松地挽起,云鬓上只是简单地点缀着几枚玉钗,那笛音并非出自她的口中,而是身形灵动地经风舞动,碧玉般剔透的玉笛好似蛟龙出海,又宛若细柳扶风,青衣飘飘,端是仙姿灼灼,婉若轻云。这女子不是救命恩人又是何人呢?
“公子气色好多了。”她感知到我的到来,缓缓地收回了招式,含笑说道。
“姑娘这么早便在此练功,勤勉有加,承了祖风英豪。”
“呵呵”她扑哧一笑,面色泛起一丝桃红,道,“公子说笑了,我若是勤谨也不会被家父天天念叨了,确实是不敢接受公子的称赞。”
“我听姑娘方才舞起的却是失传已久的《梅花三弄》,清尘脱俗,曲意悠远。”
“公子竟然也听出来了,家父还说我舞得不好,什么四不像的,如今,公子只是浅浅地听了一回便辨认出来,可见是识曲的人。”
时间短暂,眨眼间,我也该出谷了,因为谷里的规矩,我被蒙住了双目,由她指引着走出了山谷。
“公子快些回去,莫要叫府上的娘子担忧。”这是她的送别之话。
“千叶姑娘说笑了,在下尚未婚配,何来的娘子一说?”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她明白,莫要误会了去。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是要跟自己纠缠一生一世的。
回去以后,我将事情的因果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母妃,母妃从来都是懂我心思的,当即便点破了我的心意。
我想,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按那句“以身相许”回报于她吧。
没过多久,我重新回到那里,我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她,若是上天早就安排了一切,那么我还是有机会再见到她的。
那一日我再一次见到了她。
她看见了我,显然有些吃惊,只是笑着看我,不说话。
“千叶姑娘,好巧。”这是我拙劣的开场白。
她明净地笑了笑,有些俏皮地回道:“难道不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我心下窘然,头一回因为姑娘家的说辞而红了脸颊,她说中了,我确实是来寻她的,可是我又怎么会坦白呢。
她见我没有回应,沿着一条狭窄的山道往上走去,把我落在了后边。
我有些懊恼自己的不解风情,从袖子里取出早就备好的紫玉箫,抵在唇边,缓缓地吹奏起那首《梅花三弄》,箫声婉转温润,与笛音的清隽出尘不相上下,却又含了一番欲说还休的惆怅。
她顿住了脚步,回身看我,微微地叹息了一瞬,道:“你喜欢我?”声音有些陌生,透着几分疏离。
“嗯,我喜欢你。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妻?”我不再犹豫,将熟烂于心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
“子仲公子是人中龙凤,若只是简单的只是子仲也便罢了,只是你却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恐怕我不能答应。”她若有所思地回望着我,我看出了其中的几丝挣扎,她应该也是思慕我的。原来她知道了我的身份,想想也是,那一日我穿的是银丝暗绣蛟龙的白衫,金丝滚边,装饰早就昭示了我的身份。
“帝王家的姻缘就如水中的浮萍,最是算数不得,我从来不抱什么期望,我的夫君该是能与我过着男耕女织生活的男子,平平凡凡的日子才是最踏实的。”
“我的身份本就是由不得我自己,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为你放弃这个身份,与你隐居在山林里,过你想要的生活,这样如何?”
“子仲,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不过是山野里的丫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何能在一起?”
我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泛着诚挚的笑意,浅褐色的眸子里泛着冷静沉着的光泽:“不,不会的,没有人会看轻你,你是最最高贵的仙子,我的母妃已经答应了,只需你点头,我便带你回宫,父王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叹息了一口气,道:“此事我也做不得主,家母早亡,家父什么事都顺着我,唯独婚姻大事却是谨而慎之,若是知道你是皇族之人,他铁定不会答应。”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爹一定会为了你的幸福首肯的。”
“你别太自信,我爹是倔驴的脾气,你要是说动他了,我就嫁给你,不过,三妻四妾的,你也别想了。”她撅起红润如樱桃的丹唇,娇羞而自傲地说道。
“好,看我的,既然我要定你了,绝对不会半途退缩的。”我打包票地说道。
事情真的不顺畅,我没有见到她爹,直接就吃了闭门羹,岳父大人早就知道我要来了,是以,闭门谢客。
我索性在山谷里住下了,每日与姗姗谈古论今、舞文弄墨的,好不惬意!唯一头疼的便是岳父大人的态度,一直不曾好好地待见我这个准女婿。
我与姗姗的感情却是突飞猛进,郎有情兮切有意,到处的甜蜜的味道。
我最喜欢为她画眉,她的眉形极好,只是淡淡地扫一点粉黛,便是轻盈如翠羽。
她问我:“你以后娶几房妻妾?”
我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我是要荣登大宝的,身为天子,后宫之中自是要广置妃嫔,绵延子嗣的,想来,这也是帝王家婚姻不幸的一大原因。
“姗姗,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其他的你不必担心,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口说无凭,你且立下字据,日后你若是亏待了我,我就卷了铺盖走人,你别想追回我。”
“怎么会呢?你想要走我还不答应呢。”我柔柔地唤了她一声,伸手抚摸着她如云堆砌的墨发,近乎呢喃地说道,“咱们要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也不分离。”
“天不绝人愿,姑使予见郎。”她埋首于我的肩窝,低低地答应道。
那一日,谷中的弟子回报说有侍卫在周围走动,我知道是他们来寻我了,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太久。
“既然京中有人来寻你,你且回去吧,若是爹爹不答应,我会想办法出来的。”她宽和地说道。
我心中恋恋不舍,却也只好答应了,连王公公都过来了,应该是有要紧事。
她剪了一段青丝放进了亲手缝制的并蒂莲花荷包内,亲自系在我的腰间。
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此去便是半个多月,我日思夜想,辗转难眠,不知她过得可好,这种感觉有点酸有点甜,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滋味。
没想到,她却是过来寻我了。
我们总算相见了。
她戚戚然地告诉我,她为了我跟爹爹决裂了,爹爹不要她了,她有家归不得,如今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我一人。
我深情地搂着她,道:“此生定不相负。”她为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怎么舍得令她伤心,她是我心尖的宝。
父王见了她之后,也算满意,却私底下提醒我“红颜祸水”,我偏偏不信,她是上天赐予我的命,岂会祸乱天下!
后来,不知道她与父王说了些什么,父王对她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观,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她终于成为了我的皇后,我唯一的妻。
我们婚后的几年过得很好,原本不同意纳妃的她松口了,看得出她其实并不愿意,只是为何还是退让了呢?后来,我知道这也是她与父王达成的一个协议。
为了完颜家族的子嗣绵延,为了吴国的繁荣振兴,她认命了。
我对她更是怀了愧疚,为了我,她与岳父断绝了关系,为了我,她放弃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信念……
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馨敏,她是我们吴国的长公主,最最高贵的公主。
我以为幸福会如常地眷顾我,没想到,命运却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风国突然发难,要攻打我国,吴国士兵多年不曾上阵冲锋,早就没了那股浴血的锐气,溃不成军,没过多久便沦陷了一座城池。
我只好向云国求救。
云国借机开下了条件,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可是,他们却要我的女儿嫁到云国去!
我不答应,也没告诉姗姗,我怕她担心。
过了三日,有一座城池岌岌可危,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死的死伤的伤,我能做些什么?
最后,我还是答应下来。
馨敏就这样被我这个没用的父皇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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