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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矮墙后的日军重机枪射手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不急不慢的打着精准的点射。
汤俊屏住呼吸，旁边的被夺去枪的战士不敢有丝毫打扰。
“啪！”汤俊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划破空气，高速旋转着穿过躲藏在矮墙后面的重机枪射手的头颅！
到死的那一刻，这名日军射手都以为自己很安全！
右边的重机枪哑了火。老黑迅速抓住战机，这次，他亲自担任射手，一边招呼着大牙扶好弹链，一边拉开枪击，对着村口的日军防线展开疯狂射击。
“啪！”又是一声枪响，在这激烈的射击声显得那么不起眼。
但左边的民房中，再没了嚣张的火焰！
其他班里的轻重火力也立即抓住机会，发挥强大的威力。
这下，苦了的是日军了。两边的重机枪成了重点打压对象，一有火焰喷出，几秒时间又重新哑火。不一会儿，两边重机枪彻底的安静下来，想必，那些副射手们，都已经被击毙了吧。
老黑看得是暗暗心惊，是谁有如此精准的准头，竟然把日军仅有的俩挺重火力，弄得再无脾气。
而在靠后位置射击老馍头父子俩，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汤俊打哑俩挺重机枪的这一幕，老馍头惊讶的甚至忘了提醒冒头出来看的儿子。
日军的有生力量越来越少，突然的冲锋声在汤俊等人的后面响起。
汤俊掉头来看，原来是罗副连在带着十余名战士冲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汤俊把枪扔个旁边的战士后，就立即掏出驳壳枪，率先冲了上去。而那名士兵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周围的士兵也立即跳出隐藏的地方，向着日军据守的村庄发起猛烈的冲击。
没了重机枪的掩护，日军的还击显得苍白无力，哪怕有几具掷弹筒助威，却也无法阻止一百多人的冲杀。
“啪！”最后一声枪响，一名挺着刺刀鬼叫着冲过来的日本兵带着不甘心的表情倒在了汤俊的脚下。
经过一番仔细检查，确认再无任何一名活着的日本兵后，汤俊开始命令人打扫战场，他要求每名新兵都要对着日军尸体开一枪，刺上一刀，以此来习惯以后的更加血腥的战斗。
小馍头在鼓起勇气后，终于扣下扳机，看着地上一名日本兵尸体的胸口，再次绽开一朵血花。然后又深呼吸了几下，才把上好刺刀的枪，狠狠地扎入日军的身体。
很多新兵都是跟小馍头一样的完成了这些动作。
“小馍头，刚才是你把村口两边的重机枪打哑了的么？”老黑问道。
“不是，是，连长。”小馍头诚实地回答。
这个信息无疑让老黑吃了一惊，看着不远处正检查地上尸体的汤俊，他的心里已然是充满敬意。
看着地上日军的尸体，汤俊内心百感交集，一是为何上街只派出这么一点杯水车薪的增援部队，二是就这么一点人，竟然让他的连队，在人数火力和战机上都占据优势的情况，用了近一小时时间才全部消灭。一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报……报告…”一名刚进入村子深处侦查情况的士兵慌乱的跑来。
“是不是村子里还有日军？”汤俊面色一整，问道。
旁边刚放松警惕的士兵们又神经绷紧起来。
“不……不是…”这名士兵喘好气后继续说道：“我们在村后，发现了二十多名灾民，还有大批的日军辎重。”
“有灾民？！有日军辎重？！”汤俊讶然道。
“快，带我们去。”汤俊命令道。
汤俊带着众人随这名士兵来村子的后面，果然看见六辆卡车停在村后的空地上，另外还有一门日军“九二”式步兵炮挂在最后一辆汽车后面。
汽车对面的空地上，团坐着二十余名蓬头垢面的灾民，都是清一色中年男子。他们的旁边是十几名看押的士兵。
汤俊没有去管这些灾民，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汽车上的物资。
在径直走到这些汽车的后面，他发现这六辆汽车的后仓内都是堆放着码成一排的木箱子。
汤俊了命令士兵把这些箱子撬开几个，当发现里面的东西后，立即吃了一惊：这些个箱子，除了大量的弹药外，还有许多的罐头食品和战场急救的药品。
原来这小队日军是负责运输这些物资给荥阳城的！
想想也是，这上街也就一个加强中队的人手而已，能支援多少士兵呢？唯一能进行帮助的，只能是物资，外加这一小队日军。
这一下赚大了，汤俊看着这些个物资心里激动万分。
“连……连长？”旁边的一名看押士兵忍不住提醒道：“这些灾民怎么办？”
士兵的提醒让他冷静下来，汤俊踱步走到那些惶恐不安的灾民面前，问道旁边的一名看押士兵：“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报告连长，我刚才问过了，他们本来是逃难的灾民，后被日军抓住了，小鬼子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帮着小鬼子当军夫，帮忙做饭、运送辎重和照顾日军伤员。”这名看押士兵回答道。
听到这些人是帮日本人做事的，汤俊之前的兴奋消散殆尽，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弟兄们，看到没，就是这些个帮日本人做事的汉奸，忘了自己的祖宗，忘了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帮着小鬼子欺负我们中国人，我汤俊平生最痛恨这些个乌龟王八蛋。”汤俊恶狠狠地说道。
在场的一百多名士兵都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未见过连长露出如此凶恶的表情。
“一排战士出列！”汤俊命令道。
一排是这次战斗中伤亡最大的一个排，共阵亡了十名战士，其中一名是老兵班长。
听到命令，老贺领着一排的人从人群里出来面向灾民整成两队。
“今天，我就要用子弹，让你们这些数典忘祖的家伙，记住自己的身份，同时用你们狗汉奸的命，祭奠刚才死去的弟兄。”
汤俊侧让到一旁，对老贺说道：“老贺，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老贺对汤俊点点头，“一排都有，举枪！”
灾民知道死期将至，一个个的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甚至有的人，都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新兵们，很多都是河南人，他们了解这场灾荒是有多么严重，所以当看见这些灾民的样子都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谁都不容易，他们帮日本人做事，也只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
有些举枪的士兵，都已经开始喘了起来，但他们别无选择，必须执行军官的命令。
“准备！”老贺又一声命令。
“哗啦…哗啦…”一阵拉枪栓上弹的声音。
小馍头低下了头，不忍心看这一幕的发生。
“连长！！不能杀啊！！连长！！”就在老贺刚准备下达射击命令的时候，一个慌乱又带着中年人独有的沧桑嗓音的声音从人堆里传来，接着一个满脸褶皱的士兵冲出队伍，拦在了行刑士兵们的枪口前。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都不敢相信，做出这样匪夷所思事情来的，居然是胡子拉碴的老馍头！
“爹？！”小馍头心里吃惊不小，张大了眼睛看着父亲，他不明白父亲这是要干什么。
“王德贵？！你这是干嘛？”汤俊十分诧异，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要杀汉奸，居然还有人拦。
“连长啊！这些灾民不能杀啊？”老馍头替灾民求情道。
此刻灾民望着老馍头的神情，除了惊讶，还有就是期望，期望这位胡子拉碴的军爷，能够救自己一命。
“为什么？！他们都是汉奸啊！不杀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汤俊恨恨地说。
“连长，你说他们是汉奸，那你说说，他们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了？”老馍头问道。
汤俊一愣，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老馍头，尽然顶嘴起来。
“他们帮日本人做事，还不是汉奸么？”汤俊不屑道。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馍头说道：“连长，今天俺老馍头就卖个老，有些话，俺跟连长你说道说道。如果你觉得对，就饶了这些灾民，如果你觉得不对，你就杀了他们，俺老馍头也甘愿受罚。”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汤俊背着手，板着脸说道。
望了望还在举枪的士兵，老馍头先要求让他们放下枪。汤俊想了想，觉得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也不敢怎么着，就让一排的战士，都先放下了枪。
爹这是怎么了？平常他不是最不喜欢瞎掺和事么，今天怎么突然替这些灾民求情起来，不怕连长生气么？小馍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连长，你说他们帮日本人做事，就是汉奸了，那你想过没有他们为啥要当这个汉奸类？”老馍头问。
“哼，不就为了日本人赏的那点粮食么。”汤俊非常不屑这些为了蝇头小利而出卖人格的汉奸。
“连长，你有过挨饿的滋味么？”老馍头又冷不丁地问了这句。
“有……有啊……长这么大，谁没挨过饿？”汤俊被问了个莫名其妙。
老馍头摇摇头，说道：“连长，你那不能算挨饿。俺指得饿是几天几夜没有东西吃，饿得头晕眼花，腿脚打颤这种。”
“这，我倒没有过。”从小家境优越的汤俊，确实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可是俺们经历过，俺们很多河南人都经历过。”老馍头惆怅地说道。
汤俊愕然，没有说话。
“那种滋味，真不叫人好受，那刺嗓子的榆树叶都成了填肚子的粮食，可就是这玩意，有时候还吃不上。”
转头看了看地上无助的灾民，老馍头缓了口气，接着说道：“饿个一天两天地还能对付对付，五天六天的咬咬牙也行，要是政府能给个救灾的时间也中呀，灾民们心里也有个底，可是哩？一年都过去了啥消息都没有，大把大把的灾民饿死在逃荒路上，也没见政府出个人来管管。”
汤俊低下头来，行军路上的惨象确实震撼了他的心灵。
“光这还没完，灾民们都饿成这样类，上面还让你交税粮！这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老馍头越说越激动，手指着坐在地上的灾民说道：“他们饿的难受啊，不过就想要口吃的，政府不给、当官的不给、俺们当兵的也不给，可日本人给了，你让他们咋办？连长你说咋办嘛？”
汤俊被问的一时语塞。
“谁想为日本人干事？！谁不知道那是背着汉奸的骂名？！可是政府的人不顾他们的死活，灾民们成成千上万地饿死，那些当官的照样大吃大喝。连长你说为这些人死到底值不值？到底值不值嘛。”老馍头激动地说着。
被说中了心坎的灾民们，已经是泪流满面，不只是他们，队伍很多同样当过灾民的新兵，也在偷偷抹着眼泪，小馍头，就是其中之一。
汤俊神色凝重，老馍头说的这些话可谓是字字珠玑，事实胜于雄辩，这几个月，他看见了上面对这些灾民的态度，也是和老馍头感同身受。
“连长，俺老馍头今天说得有点多，但都是掏心窝的话，俺以前也是灾民，看到他们的样子，就想起当时俺们逃荒的样子。”泪水划过老馍头沧桑的脸颊。
黯然的士兵们都盯着汤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罗副连也在掩面抹着眼眶里的泪水。
“让他们走吧，但以后不要在给日本人做事了。”思量良久的汤俊，作出了放人的决定。
“连长？真的？”老馍头瞪大眼睛问道。
点点头，汤俊背过身去，挥手说道：“快点，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不要耽误了时间。”
“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走。”老馍头提醒道。
“谢谢长官，谢谢各位军爷。”
灾民们一番道谢后，才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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