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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进郑州城，汤俊发现这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半年前这里还算是比较繁华的话，那么现在简直就是满目疮痍。
斑驳的城墙上，站着无精打采的哨兵，满地灰尘和落叶的街道，遍地躺着奄奄一息地乞讨者，门可罗雀的商铺，在昏暗天空地映寸下，显得更加凄凉与萧条，汤俊和小馍头感到无比震惊，偌大的郑州城，居然比一座县城还人烟稀少！
“军爷………军爷………赏点吃的吧………”一声有气无力地声音传来。
汤俊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位蹲在街角的乞丐，二月份的天气还是寒风依旧，这位瘦骨如柴的中年男子却还是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在寒风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停地咳嗽。
刚才的**声就是从这位男子嘴里发出的，他的身边躺着不少跟他一样穿着的人，有男有女，在寒冷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王天赐，身上有吃的么？”汤俊怔怔地问道。他被这惨不忍睹地景象给惊住了。
“汤连长，您这是？”带路的那名军官用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汤俊，这一路上，这名军官都表现地十分冷漠，仿佛对这些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样。
小馍头楞了一下，马上就知道了连长的意图，迅速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这是怕在路上饿着，特地带上的。
“连长，俺就带了两个馍馍。”小馍头把两个馒头交给了汤俊。
“汤连长，我劝你还是把这两馒头拿回去，这些都是徒劳之举。”这名军官劝阻道。
汤俊仿佛没有听见劝阻一样，直直地把馒头拿了过去。
这名乞丐地眼睛立马放出光芒，一声谢谢之后就大口咀嚼起来。
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了，旁边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人们，像是嗅到了食物的香味一样，除了几个冻僵的以外，其余人纷纷爬起来上前去和这名乞丐撕扯抢夺食物。
“军爷！！军爷！！赏口吃得吧………”
“老总，给口吃的中不中？俺家就剩下俺一人了。”
“军爷………”、“老总，俺家婆娘有身孕，已经饿得快比俺还瘦类。”
两个馒头很快被瓜分完，疯狂地灾民把汤俊当成了救星一样围着哀求道，不少人都双膝跪地，抱着他的双腿直哆嗦。
“唉！都说了别给，就是不听劝。”带路军官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从腰间枪套上拔出手枪推膛上弹走了过去。
不停抹着眼泪水的小馍头惊恐地看着这位持枪走过去的军官。不知他要去干什么？！
“啪！啪！啪！”带路军官向天打了三枪，灾民们一听到枪声马上停止动作，灰蒙蒙地眼睛看着他和汤俊。
“滚！！在他妈不滚别怪老子的枪走火！”说完，带路军官又是对天两枪。
这一下，没人在敢靠近汤俊了，灾民哆哆嗦嗦地退到一边缩在一起。
满意地点点头，带路军官把傻愣住的汤俊给拉到原来的位置。
泪水夺眶而出，汤俊一边用衣袖擦着泪水，一边问道：“为什么没人管他们？政府为什么不赈灾？”
“汤连长，说实话，看见这样，我的心里不比你好受到哪里去，但我们身为军人，只负责好好打仗就行，至于这政府救不救灾，我们无权干涉。”带路军官冷漠地说道。
一番话，汤俊无法反驳。
带路军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快点整理好情绪，忙还要去参加饭局，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快点带你去仙鹤楼，要是那位高级军官先到，那我们就要挨骂了。”
“兄弟，你能告诉我是哪个高级军官么？”汤俊终于止住了眼泪，调整好情绪问道。
带路军官笑笑，只说了句“去了你就知道”后，就没在说话了。
汤俊和小馍头怔怔地跟在后面。
仙鹤楼是郑州城内最豪华的一家酒楼，但在这萧条的背景下，也已经略显颓势。
汤俊他们赶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仙鹤楼的一楼大厅空无一人，冷冷清清。门外等待他们的几名军官刚一见到他们，就开口批评道：“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点时间。”带路军官满脸堆笑地说道。
“快点上去吧，汤副司令已经来了。”
汤副司令？汤俊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一战区的那个汤副司令长官，不应该啊，他不是应该在洛阳司令部么，怎么来到郑州了？
在疑惑中，这三人被匆匆地领上了楼。
在二楼一间雅间的门口，汤俊和小馍头被门卫搜了下身，二人再来之前就被告知不准携带武器，一番搜索之后，门卫打开门，让汤俊进去，但把没有资格的小馍头留在了门外。
进门的第一眼，汤俊就望见主桌位置坐着一位气宇轩昂地中年人，身上穿着的军装带着金边的军衔，胸牌上边也是有一圈红边。
汤俊马上就明白过来了，面前的这位就是一战区的汤副司令。
“汤副司令好！”汤俊一个立正站好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饭桌上一共坐有十一人，除了汤副司令和一战区的几位高级将领外，还有就是团长他们这些陪同人员。
“好好，这位就是团长您说的汤连长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汤副司令指汤俊对朱团长说道。
朱团长笑着点头道：“是，这位汤连长不但曾是军校的高材生，担任连长之后更是屡建奇功。荥阳县城一战，要不是凭着汤连长缴获的一门步兵炮，怕是这荥阳县现在还未攻下啊。”
“卑职只是尽了一名军人的本份而已，微不足道之功，不足挂齿。”汤俊谦虚地说道。
“党国就需要你这样的军人。”汤副司令鼓掌说道，“听说您的家父就是汤仁义汤将军？”
“是！”汤俊回答，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起疑，这汤副司令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到自己的父亲。
点点头，汤副司令指着空着的位置说道：“贤侄，请坐吧。”
汤俊坐下下后，汤副司令又接着说道：“我与你父亲有过数面之缘，早些年，在我还上军校的时候，他就开始为党国打江山了，几十年来，可以说是为党国鞠躬尽瘁。我汤某人能有幸能与另尊同一个姓，那是我的荣幸之至。”
汤俊没想到这位一战区的副司令长官会如此客气，赶忙起身举起装酒的酒杯敬道：“汤副司令，您在军校时编著的《步兵中队（连）教练之研究》，卑职曾深入阅读，深为您的军事思想所折服。这军事指挥能力，更卑职所不能比拟的，南口之战和豫南会战重创日军，这些功绩足以让人望尘莫及。”
“好，汤连长说的对，这河南要不是有汤副司令指挥着部队驻守在这里，那早就落到日本人手里了，去年的那场豫南会战，打得日本人到现在都不敢越过黄河一步！”朱团长说完，旁边的几名参谋立即附和着。
“贤侄客气了。”汤副司令起身和汤俊喝完酒后说道：“这河南至今还在我们中国人的手上，主要是千千万万前线奋勇杀的将士们的功劳，来来，我们一起举杯，为那些将士们共敬一杯。”汤副司令说完，仰头先干为敬。
接着饭桌上的其余人也一起起身喝完杯中酒。
坐下后，在汤副司令动了招呼着众人开始里吃饭，其余人纷纷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拿着手中的筷子，汤俊却是吃不下去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刚才灾民求食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贤侄？这些菜难道不合你的胃口？”汤副司令发现了端倪，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佳肴众多，一时难以下筷。”为了消除对方疑惑，汤俊还是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汤副司令放下心来，继续吃起来。
门口百无聊赖站着的小馍头闻着屋子里飘出来的香味，口水直流。但旁边站着笔直的卫兵让他不太好意思表现出太随意的样子，只好也同样的站着笔直军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屋子里的气氛也逐渐欢快起来，桌子上的陪同人员也不再像开始那么拘谨，从职务高低开始纷纷向汤副司令敬酒。
一圈敬下来，汤副司令又明显醉意，就在汤俊准备起身敬时，他却突然拦了下来。
“贤侄，今天我把你叫过来，是有件事想问下你。”汤副司令说道。
“卑职听着。副司令您说。”汤俊回答。
“您想不想来我一战区直属炮兵营当营长？”
这一问，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汤俊。这个直属炮兵营，里面可都是清一色的美国货，往往这样的部队，又都是被蒋委员长雪藏的，到那里当营长，既能远离战场，又能收获好名声，简直是肥差中的肥差。
安静了半响，汤俊开了口，“副司令，卑职实在是才疏学浅，还需在连长岗位上多经历练。”
汤俊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包括汤副司令。
“贤侄，我可是看过你的履历才有这样的考虑，大家都知道这个炮兵营营长不是谁都能当的，放眼整个一战区，我看也只有你汤俊能够胜任了。”
众人吃惊不已，在他们印象里，这位深受蒋委员长爱戴的汤副司令，何曾有过这样肯定一个小小尉语气。
有的心里已经开始对汤俊羡慕嫉妒恨了。
不料，汤俊面容全无喜色，直接起身举起酒杯，说道：“卑职多谢副司令的好意，但营长之位，卑职恕难从命。”说罢，便自罚一杯酒。
“为什么？这个职务可是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汤副司令诧异道。
“因为……”汤俊顿了顿，借着酒劲说道：“我汤俊不想用下面弟兄们的血来为自己的官位铺路，副司令，当初卑职告别家父就是奔着杀敌报国这一信念而来，其他官名厚禄都不是卑职考虑之事。”
“汤连长，副司令这可是为你前途着想，你怎么……”朱团长刚想批评，却被汤副司令阻止道：“朱团长，没事，贤侄你继续说。”
“副司令的好意卑职心领了，但这日寇一日不除，我汤俊绝不提晋升之事！”汤俊正色道。
汤副司令点点头，说道：“贤侄的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如果我们的军人都能像你这样，把报效党国放在第一位，把功名利禄放在后面，那日寇想必早已赶出国门了，来，我敬贤侄一杯。”
汤俊原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却是这般和蔼，反而觉得自己言语有些激烈了。喝完一杯酒后，又紧接着自罚一杯。
“贤侄，今日与你相见，本意是令尊之托过来加以探望，原以为你是纨绔子弟，见面必将与我申诉基层之苦，但现在，我是看出来，这虎父果然无犬子！”
汤副司令喝了一杯，又接着说道：“今晚之聊，贤侄大可畅所欲言，不要有后顾之忧，我想听听现在这基层的情况如何。”
沉吟片刻，汤俊说道：“副司令，那卑职说了您别生气。”
“但说无妨。”汤副司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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