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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又不明所以地看着汤俊，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内容。
饭桌上的朱团长，心里更是直犯嘀咕，他深知这位年轻气盛的汤连长，有着桀骜不驯的性格，这要粮的事就把自己的头搞大了，这回希望他不要再说出什么犯上的内容让自己跟着倒霉了。
“副司令，不知您去城里面逛过没有？”汤俊问了个让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倒没有，但也在车上粗略的看了下，说实话，城中景象确实令人伤感啊，有些凄凉。”汤副司令伤感地说道。
“不是凄凉，是非常凄凉副司令。”汤俊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我进城的路上，看见这铺满灰尘的街道上多是瘦骨如柴的乞丐，路边的商店要么关门大吉要么门可罗雀，饿死的尸骨随处可见，可以说用路有冻死骨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我们呢？”汤俊用手指着桌上的菜肴愤懑道：“外面的人饿得奄奄一息，我们却……却吃这些…辣子鸡、宫保鸡丁、红烧肉、糖醋鱼………”
汤俊念不下去了，鼻子一酸，呜咽道：“就在来之前的路上，就有一群灾民，为了两个馒头，争得头破血流，我在一旁，想再多给些来化解这场争端，可是却无能为力。一些抢不到老弱妇孺，就趴在我的脚边苦苦哀求。我……”
“贤侄……”汤副司令长叹一声，说道：“河南灾情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李**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蒋委员长，我相信不了多久政府就会开始赈灾了。”
接着又安慰道：“贤侄，我们身为军人，这本就不是我们管得事情，现在日本人在黄河以北对我们虎视眈眈，一战区的将士们随时都有与日军开战的可能，我们应该把心思放在整军备战上面，这老百姓的事啊，自有政府解决。”
“副司令，不是卑职质疑政府，对于蒋委员长，卑职一直是忠心耿耿，可是灾情从去年就开始了，却至今没见上面有所反应。副司令，这民如水，既能载舟更能覆舟。现放眼河南大地，赤地千里，哀鸿遍野。而我们现在的军粮在库里堆积如山，宁愿放在那里烂掉也不愿拿出来给灾民一粒米。要是将来日军以粮食相诱，这后果不堪设想啊！！”汤俊说话间，情绪随之激动起来。
“放肆！汤俊，你怎么跟副司令讲话的！不给灾民粮食，那自有司令部的考虑，难道要轮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不成？”朱团长起身怒斥道。
冷静下来的汤俊这才发现汤副司令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
场面一下子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朱团长，没事，年轻人直言不讳是好事，这问题么，不讲出来谁知道它的严重性呢。”汤副司令微笑地安慰着让朱团长坐下。
忐忑不安地坐下后，朱团长不停地观察着汤副司令的脸色。
同样不安地汤俊也一直低着头，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以下犯上的，这是军中大忌，他已经做好被严厉处分的思想准备了。
“吃菜，吃菜，大家愣着干嘛。”令人没想到的是，汤副司令脸色在速变后马上恢复了原色，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气地样子。当然，只要稍有眼色的人都会明白，汤副司令这是把火压进了心里。
“贤侄，不必自责，你说的确实是实话，这样的事情我确实没有想到过，发人深省啊。此次回去之后，我定会找个合适时机去慰问这些灾民。”汤副司令安慰完又笑着说道：“既然灾情严重，我们就更不能浪费粮食了，今晚这菜只要有一样没吃完，大家就都不许走。”
汤副司令带了头，其他人也都惶惶不可地快速吃起来。
汤俊低头不语，直至饭局结束。
因有事务在身，汤副司令没有选择留宿郑州，而是要连夜坐车返回洛阳。
朱团长一行人把汤副司令等人送到城门口上车离去。
身边的参谋和勤务人员被打发走后，朱团长又把汤俊和小馍头带到了之前的那个酒楼。
“这里的房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明早我会派车把你们送回去。”朱团长说道。
“团长……今晚……我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可那都是……”酒醒后的汤俊悻悻地说道。
“汤连长，有些话我本不想跟你说的，可是看你今晚的样子，我不得不说。”朱团长不等他话说完，就粗暴地打断道。
朱团长面色凝重地看着汤俊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个当军长的父亲，想必你今晚已经是枪下亡魂了。再者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要明白，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这些可怜灾民的嘴里抠出来的！请你给我记住！我们都是一个染缸里的布，都他娘的一个色！”
训斥完后，朱团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汤俊愁眉苦脸地怔在原地。看着连长一言不发的样子，小馍头于心不忍，走到身旁安慰道：“连长，团长那都是胡说类，您在屋子里的话俺都听到了，说真的，能在您手底下当兵，是俺们这些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望着安慰自己的小馍头苦笑了两声，汤俊面无表情准备进酒楼，“对了，”汤俊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对小馍头说道：“晚饭你没吃，我特意让掌柜地给你留了只烧鸡在柜台上，你忙过去拿。”说完就走了进去。
小馍头愣了下，当反应过来想道谢的时候，连长已经上楼去了。
回到县城，小馍头此次的所见所闻都告诉给了连队的官兵。听到郑州城内的凄惨景象，士兵们伤心难受。听到那些高级军官的大吃大喝，士兵们心情悲愤。听到汤俊不愿用他们的血为自己前途铺路，士兵们更是敬佩不已。
“连长人真不错，你看上次奖励俺的这双鞋，但现在都没坏，夏天不捂脚，冬天还暖和。”姜大牙说话间，脱下鞋拿到手上夸赞道。
“大牙，你个信球，白恶心人，快穿上中不？这味道比鬼子的毒气弹还毒气。”老馍头捂鼻骂道。
“搞得你见过小鬼子毒气弹一样，俺就是想告诉你们连长对俺好，你看这鞋，一点么坏，你们看么。”姜大牙毫不在乎的拿着鞋给周围的战友观看。
“大牙，快穿上中不中？连长好不用你说，俺们都明白，快把鞋穿上，俺求你哩！”老馍头哀求道。旁边的不少人也跟着或谩骂或恳求地附和道。
“弄啥里，晚上睡觉不一样要脱！你们啊，就是嫉妒……”看弟兄们投来的厌恶目光，姜大牙终于选择了慢悠悠地穿上。
“嫉妒你那黄不溜秋的两颗大板牙是不？”老馍头在对方穿上鞋后忍不住讥笑道。
众人立马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姜大牙涨红了脸，立即就此事与老馍头展开了辩论。
小馍头摇摇头退出了排房，自从回到县城后，那天晚上连长在吃饭时说的话就不时地出现在耳边。还有自己没有吃上晚饭，连长还特意给自己留了条烧鸡。仔细想想，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快饿死的时候吃上了军粮，到了部队又遇到了照顾自己的老黑班长，无时无刻有亲人在身边陪伴，还有赏识自己的连长，还有大牙、顾杰这些好弟兄在身边陪着。
爹说过，对自己好的人，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人家，小馍头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小馍头！小馍头！”老贺冷不丁地走出来叫道小馍头。
“魏班长，啥事？”虽然老黑、老贺他们现在都是代理排长，仅仅挂了个“伪军官”的名号而已，并没有正式命令，所以在称呼上，大家还是以班长相称呼，好在老黑他们也不去计较这些虚的东西。
“小馍头，我想问你下，连长现在情绪怎么样，我看他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老贺偷瞄着四周，情况，很是神秘地说道。
小馍头思考片刻，悄声说道：“魏班长，俺也不瞒你，其实连长那天晚上挨了批评。”
“哦？为什么？你不说他跟那个汤副司令长官聊得很开心么。”老贺讶然道。
同样的左右望了望，见没人，小馍头才小声说道：“不是那个汤副司令，是被团长。”
“团长为什么批评他？！”
看见老贺大呼小叫的样子，小馍头赶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老贺立即明白过来，往排房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人还和姜大牙斗着嘴，才放下心来，“小馍头，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的俺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连长在饭桌了为那些灾民说了话，团长觉得连长说了不该帮他们讲话，就批评他了。”小馍头回忆道。
“他奶奶的，这年头，为穷人说句话都犯法，唉，也真难为连长了。”老贺叹息道。
“是啊。可谁叫团长官比连长大类。”小馍头也跟着叹了口气，接着又问道：“魏班长，你是有事找连长么？”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老贺支支吾吾地说道。
“需要俺们帮忙么？”小馍头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行了小馍头，我去忙了。”老贺说完话，不等小馍头开口，就慌慌张张地回到排房里去了。
这些天来，小馍头发现老贺是越来越奇怪了，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傻笑，别人问他他也不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问关于连长的情况。真是搞得人一头雾水。
摇摇头，小馍头就向训练场走去，现在虽然是休整阶段，还没到训练的时候。但所谓知耻而后勇，为了弥补一些身体素质上的不足。每天的下午，他都会去训练场和老黑一起进行军事锻炼，不论是战术动作还是体能训练，他都不会有半点偷懒，每次一直搞到精疲力尽为止。经历过几次的战斗，他已经深刻领悟到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老黑班长应该等急了吧。”小馍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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