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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爷醒了？”正在拿马料喂马的王老财对倚睡在门槛上的老贺笑容满面地说道。
抽了带来的整整两包烟，刚醒来的老贺咳嗽了好一会儿肺部才稍微舒服些。
揉了揉肿胀的眼睛，那是昨晚哭了很长时间所导致的，老贺看清了面前的王老财，讶然道：“老财？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没多久，家里的马都杀了吃了，就干脆把剩的马料拿过来帮军爷你喂喂。”说话间，王老财把最后一把马料塞进马嘴里，拍拍手走到老贺身旁。
“军爷昨晚抽了这么多烟？这样容易伤肺。”看到老贺周围一地的烟头，王老财说道。
惨淡地笑了笑，老贺说道：“别叫什么军爷军爷了，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老贺。”
望了望老贺，王老财哑然失笑道：“想我老财，一辈子自以为做人圆圆滑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上面那些当官的，就是为了能够在自己有事的时候能有个靠山。谁知靠着靠着，山倒没靠着，倒把儿子给搭进去，要知道这些，当初就不该给儿子买这个小官！”
说着王老财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站起身来拍了拍王老财的肩，老贺安慰道：“算啦老财，都是苦命人。说起来，昨晚我老贺还误解了你，给你伤口上撒了不少盐，真不是对不起。”
用衣袖擦完眼泪，王老财摆摆手，说道：“老贺兄弟，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当官的王八蛋。”
苦笑两声，老贺问道：“嫂子昨晚还好吧。”
王老财同样苦笑道：“昨晚哄了半夜才睡着。现在还没醒，我把门锁了，省得她乱跑。”
点点头，老贺又接着问道：“老财，问你个事，害死荷花妹子的警察局长，叫什么名字？”
想了会儿，王老财回答道：“全名好像叫李建雨，这人仗着自己在师部有个当副师长的姐夫，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我们背后都叫他李老虎。他手下那帮人都叫他李爷。”
老贺满意地点点头，从衣怀里掏出钱袋子，拿出十块大洋递过去，“老财，谢谢你帮我喂马，这个十块大洋当感谢你的。”
王老财慌忙地摆手，“老贺兄弟，这喂马乃举手之劳，我怎么能拿你用命换来的钱呢？”
“什么命不命的，本来是打算拿这些钱当礼金娶荷花妹子的，现在用不到这么多了。你现在家里两张嘴，日子本来就不容易，就不要客气了。”说着，老贺硬把大洋塞进了王老财的手上。
在王老财一愣神的功夫，老贺就跨上马去，“老财兄弟，你多保重。”说完一个抱拳，就驾马而去。
望着老贺离去的背影，王老财喃喃道：“老贺兄弟，你也多小心……”又接着看着手里的大洋，叹气道：“这十块大洋，现在也就买个两升小米。唉……”
新郑县自从驻军走后，城防的事务就由县城里的军警担任。这里地处平原，也少有盗匪出现，那些在城门口站岗的警察，也就十分的松懈和懒散。
老贺骑着马飞奔而来。很快就出现在城门口执勤军警视线里。
“副队，有个穿军装的人骑着马朝我们这边来了！”一名拿着汉阳造的警员大声提醒着在岗亭里呼呼大睡的副队。
胖乎乎的副队懒洋洋地醒来，朝手下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带着四名拿着汉阳造的手下围在了城门口。
老贺见有人阻挡，只好拉住缰绳将马停了下来，与对方保持到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副队提了提裤子，掏出腰间的盒子炮，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喂，哪个部队的？到我们这儿干什么！”副队气焰嚣张地问道。
“我从郑州过来的，有紧急军情要汇报你们局长，他在哪？”老贺面不改色的问道。
副队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没有丝毫让开路的意思。
老贺恼道：“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上下打量了老贺一眼，副队伸出左手，做出要钱的动作，“我管你从哪来，来干什么的，想进城办事，就给老子交开门钱。”
副队话音刚落，老贺弯身给了他一记重重地耳光，怒斥道：“你他妈的瞎眼了是吧！没看见老子臂章上写的**军！”
“中……**军怎么了……”副队吃了一惊，支支吾吾道。他的那四名手下也举起枪对准了老贺。
“怎么了？你要是在他妈拦着老子现在就回去把情况报告给师部，说门口有人挡着耽误军情汇报。到时候做了枪下鬼别来找老子。”老贺毫不畏惧地说完，就做出要回头的动作。
副队显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见对方的气焰比自己还嚣张，立马慌了神，“哎呀，军爷，军爷，小的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怎么敢耽误军情？快进去，快进去。”
接着又对举枪的四个手下怒斥道：“怎么还把枪对准国军弟兄？快点给让路。”
四名手下慌慌张张地让到一旁。
“哼。”老贺冷哼一声，目不斜视地问道：“你们局长现在在哪？”
“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怡春苑里。”副队客客气气地说道。
怡春苑是县城里唯一一家妓院，经常逛窑子的老贺自然不会陌生，在给了对方一个蔑视的眼神后，老贺两脚一蹬马肚，飞驰而入。
“呸！**军了不起？还不是被小鬼子打得团团转，老子都替你们害臊。”副队对着老贺背影，狠狠地碎了口唾沫。
“副队，我们要不要跟局长说一声？”有人提醒道。
“现在局长在窑子里爽着呢，你现在就过去告诉他，有个**军的兵，要找他汇报军情。”副队说道。
那名手下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打扰局长的好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慌忙拒绝道。
缓过神来的副队，摸着自己的脸，龇牙咧嘴地说道：“他娘的，打得真重啊。”
老贺把马找了个地方拴起来后，就躲到了怡春苑对面的巷子里等待着目标出现。
街道上行人匆匆，基本上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怡春苑门口的妓女也多是徐娘半老，在门口无精打采的站着，也懒得招客。按现在县城里的萧条情况来看，来得起的人不用招，招得人来不起。
为了解决等待的寂寞，老贺跟一个小贩买了一包烟，让他吃惊的是，现在的烟价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一包“老刀”竟然要了五块大洋！
抽到还剩半包烟的时候，老贺看见了一个肥头大耳，穿着一身松垮警服的人走出了门口，在他怀里的那名年轻妓女不停地用肉麻声音喊着“李爷…李爷…”
老贺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正准备掏出藏于腰间的手枪时，忽然看见李建雨招来两个警员说着什么，那两警员低头哈腰的样子，更加让他确信了此人就是李建雨。
仔细的看了看，老贺发现这两警员身上并没有枪支，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腰上的警棍。
老贺不再犹豫，拿出手枪藏于身后，利用路上行人的掩护迅速朝目标走去。
就在快要接近时，李建雨像是有所察觉一样，猛地把怀里的妓女推到自己的身上。
老贺没有料到李建雨会有这招，一时猝不及防，和那名妓女撞了个满怀，刺鼻的脂粉味立即冲入鼻腔。
“草你妈的李建雨，给老子站住！”老贺把一脸惊愕的妓女推开后，立即把拿出手枪朝奔跑的李建雨追去。
两名警员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怎么也不敢想到，会有人大白天的来行刺局长。
“看什么？跟上去啊！局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年纪稍大点的警员踹了同伴一下就拿起警棍猥琐的跟了上去，另个再提醒后也随之跟上。
让老贺吃惊的是，这个肥猪身材一样的李建雨居然逃命起来健步如飞，路上惊慌的行人时不时挡住他的视线，使得他怎么也瞄准不了。
“李建雨！老子草你妈，还我荷花妹子！”老贺谩骂着，见这样也不是办法，他并不想伤害这些无辜的老百姓，结果一急之下出了个蠢招。
“啪啪啪。”老贺对天连开三枪，但随后他就后悔了，原本他是想借此惊走路上行人，不想，突然响起的枪声让场面更加混乱。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李建雨给老子站住。”
老贺拼命追，李建雨玩命逃，后面两个拿警棍的警员吃力的跟着。他俩即怕跟丢人，又怕被这个穿军服的发现，回头给他俩几枪，那样死的就太冤了。
缺乏锻炼的李建雨在一顿狂奔后还是慢下了脚步，后面的老贺正好叉开人群，瞄准了他的小腿肚，扣响了扳机。
子弹准确无误的射中目标，李建雨一个踉跄就倒地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哀嚎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草你妈的，你他妈倒是给老子跑啊！”老贺一个箭步上去拽住李建雨的衣襟，火冒三丈的怒骂道。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李建雨的恐惧感已经超过了腿上枪伤的疼痛感，立即满脸惊恐的求情起来。
“饶命？你他妈的怎么不饶荷花妹子的命！怎么不饶他爹老姚头的命！！”老贺越说越激动，拿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军爷，这冤有头债有主，打死荷花的是我那老婆，她明天才回来，你要找找她才是。”李建雨慌忙求饶道。
“老子就他妈的找你！！”老贺大吼一声，手指按上了扳机。
“咔嚓”一声，谁也想不到的尴尬事出现了，老贺手里的驳壳枪关键时候卡了壳！
“妈了个巴子的！”老贺一边怒骂，一边检查着手枪，全然没在意后背悄悄靠近来的两名警员。
“嘭”一声闷响，那名年纪稍大的警员一个警棍狠狠地砸向了老贺的后脑勺，接着，老贺两眼一黑，倒在了李建雨的身上。
“局长！！局长您没事吧！”随即而来的巡逻队带着长枪奔赴而来，看见受伤的局长，慌忙过去搀扶。
“他妈的！你们是不是要等老子被打死了才过来！”李建雨一个巴掌呼在了搀扶警察的脸上。后者吓得连赔不是，后面几个站着的庆幸自己没有着急拍马屁，否则挨巴掌的就是自己了。
“你们两个，今天不错，小陈一百大洋，老许两百大洋，忙到局里去领。”李建雨对着面前二人说道，老许就是那个把老贺打晕的人。
“谢谢局长！”两个拿警棍的警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并同时敬了很是别扭难看的军礼。
“局长，这小子要不要现在毙了他。”后边一个拿枪警员建议道。
仔细的看了看晕倒在地的老贺，李建雨扬起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说道：“别，先把他押到牢房。这小子我见过，以前在县城驻军的，他们营长我认识，叫高肃卿，我了解过这人，家里也就是个财主，没什么大的背景。哼，账不是那么容易算完的，先拿他当诱饵，诈个几千大洋，然后再交到军法处！”
“高！局长您实在是高。”后面的警员立即拍起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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