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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赐来了么？天赐在么？”老赵急忙对汤俊问道。
这一问把汤俊问的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在，咋了？”汤俊疑惑道。
“他爹，他爹要见他。快，在迟一步就晚了！”老赵神色慌张道。
好在汤俊在过来的时候将小馍头一行人都叫了过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馍头从急忙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到！”小馍头走出队伍，见到喊自己名字的赵队长，不由得兴奋起来，“赵队长，是你？”长久时间未能见面，再次和老熟人见面，小馍头的内心自然是充满了欣喜。但看见赵队长一脸焦虑的神情，小馍头感到似乎有什么情况不对。
“赵队长，咋啦？”小馍头摸着脑袋问道。
“你爹，你爹在里面，他想见你。快。”老赵指着屋子对小馍头说道。
小馍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方用如此慌张的神情提到自己的父亲，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俺，俺爹咋了。”小馍头担心地问道。
“你进去就知道了。”老赵神色暗淡地说道。
小馍头也不再继续问下去，由于担心父亲的安危，小馍头快步往屋子里奔去。
“赵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汤俊心里咯噔一紧，担心起一个月前入城的三名战士安危。
老赵知道对方问的是哪方面的事情，于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见的情景告诉给了汤俊，尤其是说到看见罗宇等人自尽的场景，不由得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
得知自己部下的情况，汤俊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尤其是得知自己的老部下罗宇出现在城中，结果却在战斗中壮烈牺牲的结局，更是内心悲伤不已。
“那德贵他有救么？”汤俊难过地问道。
老赵无奈地摇摇头，遗憾地说道：“德贵老哥的病情，已经是回天无力了，他在鬼子的毒气仓库待了整整一晚，吸入了大量的大量的有毒的气体，而且身上的伤口也出现了严重溃烂，现在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我要进去看看他。”汤俊说着，就准备往屋子里走去，却被老赵拦了下来，“汤营长，还是让他们父子两待一会儿吧，我们就要打扰他们了。”老赵静静地说道。
“对，汤老弟。”刘安平此时也走上前来，安慰道：“还是让他们父子安静地待一会儿吧，我们要不先把交接的事情谈好，到时候等他们父子两说完话，咱们再进去看也不迟。”
“哎，都怪我，当初执意要让德贵进去，要不然他们父子两也不会有今日状况。”汤俊自责道。
“算了，战争难免会有人牺牲。汤老弟不必过度自责了。”刘安平在一旁安慰道。
老赵见汤俊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便说道：“走吧，汤营长，鬼子俘虏和毒气弹就在旁边的工棚里，我们先去把交接工作完成吧。”
汤俊无奈地点点头，跟着老赵和刘安平两人往工棚里走去。
屋子内，小馍头静静地坐在父亲的床头，默默地看着弥留之际的父亲。外面的阳光透着窗沿，照在老馍头的脸上，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啊，上面纵横交错的皱纹，就像满目疮痍地大地，两只浑浊的眼睛就镶嵌在这泥土地之中。小馍头紧紧握住自己父亲的手，这是一双将自己养大**的手，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双皱巴巴似树皮的手，历经了多少磨难。
“儿啊，你长大了，手上有劲了。”沉默半响的老馍头，带着艰难地笑容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浑身乏力的他，现在做出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吃力，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笑容。但此刻的老馍头内心是欣喜，在自己临终前，自己的儿子终于是陪在了身边。
小馍头听见父亲这么一说，以为是自己的手劲使大了，赶忙松了一点力气，担心地说道：“爹，俺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没有，”老馍头微微地摇了摇头，缓慢地说道：“只是爹看你长大了，心里头高兴，这下到了下面，也算是跟你娘有个交代了。”老馍头现在没说出一个字眼，都要花上很大一部分力气。
“爹，爹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父亲，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小馍头不得不抽出一只手去擦干眼角的泪水。
“儿啊，你莫哭，这人在世上，哪有不死的道理。再说了爹是打小鬼子死的，死的值。”老馍头一字一句地安慰着儿子。
“爹，你别说了，”小馍头含着泪水说道：“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爹你就没事了。”
“不，”老馍头摇头说道：“爹要说，说完了，爹才睡的安稳。”
小馍头知道自己是劝阻不了父亲的，便说道：“爹，你说吧，你的龟儿子听着呢。”
老馍头再次露出欣慰地笑容，说道：“儿啊，爹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的跟着咱们汤营长，他是个好长官，也是个好人。”
“爹，俺知道了。”小馍头抽泣地回答道。
“咱们排里的其他娃娃你一定多照顾照顾，他们都是苦命的娃。这些娃娃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爹把他们招进部队来就是为的让他们吃饱这肚子。以后的日子里，你一定不能让他们叫人给欺负咯。”老馍头说道。
“嗯，爹，你就放心吧，俺一定当自家兄弟一样待他们。”小馍头点头回答道。
看着儿子的泪水滴滴答答的跌落在自己盖的被子上，老馍头艰难地把手伸到儿子的脸庞，替他揩去脸上的泪水。
“儿啊，你还记得当初背给爹的那首诗吗？就是你说在虎头岭学的那一首。”老馍头喘着粗气说道，随着大量的体力的消耗，他的身体已经越发的虚弱。
“记，记得。”小馍头梗咽道。
“在背一遍给爹听听。”
听到父亲的要求，小馍头努力的调整了下情绪，他不希望父亲临终前听的最后一首是断续不连贯的。在咳嗽了两声，把情绪调整好后，小馍头开始了背诵：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儿，等把小鬼子都赶出了咱们中国。你一定要记得到爹的坟前告诉一声，咱和咱的那些老弟兄们，可都在下面等着这条喜讯呢。”
“中，中，爹……”小馍头再一次梗咽道。
“虎头岭那女娃是个好媳妇，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好儿子，爹想说的话都说了，该走了。你娘还有大牙、老贺、大勇他们几个弟兄都在等俺。好儿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完这一句话，老馍头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那双抚摸着儿子脸庞的手，也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软绵绵地落在了被子上面。
“爹！！！！！”泪说从小馍头的眼眶中喷薄而出，失去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小馍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悲凉伤感的情绪，放声大哭的他，发泄着心中压抑已久的无助与无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月前还身体健硕、谈天说地的父亲，如今却是与自己天人相隔。
屋外正在押送鬼子俘虏的汤俊、老赵等众人听见屋内传来的撼天动地的哭声，立即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状况，汤俊和旁边人快速交代了几句就往屋内奔去，旁边的老赵也同时跟着跑了过去。
汤俊和老赵两人站在门栏边，看着坐在床沿边痛苦不止的小馍头，而老馍头此时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眼前的情景令两人不禁悲从心来，泪水划过汤俊和老赵的脸庞。尤其是汤俊，这对父子两从自己担任连长开始，就一直随着自己东征西战，经历了多少血与火的战场，这一路走来，汤俊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而如今，这对父亲两却是天人一方，自己也失去了一位共患难，同生死的好兄弟好战友。
“天，天赐……”抹着眼泪的汤俊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小馍头旁边，扶着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看着身边站着的老长官，小馍头一把抱住了对方，放声大哭道：“俺没有爹了，俺没有爹了。俺成了没爹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天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爹是打鬼子牺牲的，他和老黑、大牙、老贺、大勇他们一样，都是英雄，只要是打鬼子牺牲的，都是英雄。”汤俊一边不断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努力的安慰着。这时候，屋子的门口边已是站了一群围观的官兵们，看着屋内情景，令刘安平在内的围观人群为之动容。
汤俊说完这一句话，小馍头忽然间停止了哭声。汤俊心声疑惑，便低头看去，只见小馍头圆瞪着一双大眼睛，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打鬼子，牺牲，打鬼子，牺牲……”
“天赐，你咋了？”看见小馍头的反常举动，汤俊惊愕道。
“俺明白，俺明白了。”小馍头说完这句话，脸色立马变得冷酷无情起来，“老黑班长、大牙、老贺、大勇还有大黑小杰他们，包括俺爹，都是小鬼子杀害的，”接着小馍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凶狠地杀气，“俺要为爹报仇，为牺牲的那些弟兄们报仇！”说罢，小馍头从腰间拔出那把寒光闪闪的柴刀，直奔外面而去。
“天赐！”汤俊刚想阻拦，小馍头却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怀抱。门外的人见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小馍头立刻感到不寒而栗，马上给往门口奔来的小馍头让开了一条道路。
而此时此刻，门外十余名鬼子俘虏正抱头蹲成一团，被数名持枪士兵看押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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