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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腊月下旬，徐仁德的猪全部出栏，他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大大小小的钞票，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元户。
“我爷，不要数了，你早就是万元户了，从你拿出钱去通电的时候，你就是我心里最美的万元户。”家旺看着他笑。
礼义进来了，身上满是雪花。“大哥，喜事啊。”
“什么喜事？”
“你作为农民代表，将要到北京去参加政协会议，你能看到雄伟的天安门，能坐在那雄伟的人民大会堂里。”礼义呵了口气，仁德早拿过一条毛巾在擦着他脸上的雪花。
家旺高兴地问礼义，这事情是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现在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县里有车来接，然后送到省里，有人专门会将你送到北京的。”徐仁德拿着烟袋杆磕磕，“这个我可以带去吗？”
“你觉得呢？”兄弟俩哈哈大笑。
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将徐仁德接走了，大家奔走相告，徐仁德去北京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村落。
“真没想到，徐仁德真的去北京。”马秀莲咯咯笑。
“是啊，看来国家特别重视新农村建设。”徐有文的老婆说。
“那可不？我们也要发展养殖业，将来也去北京看看。”一大早，大家到了厂里就七嘴八舌的议论。
“他真的给我们村长脸。”桂花搬着一捆线走了进来，“我们也加油，不仅去北京，我们还要走出国门呢。”桂花拿起他们钩织的帽子，“看，我们的这些成品销往世界各地，听说国外的教徒们都戴我们的钩织品去朝拜。”
“我们人没出国，但是我们的产品却走向全世界，这也是值得骄傲的。”大家听了桂花的话，更加高兴。
礼义到家的时候，桂花正在打包，他赶紧过去帮忙，整理了几个小时，才将几麻袋的成品包装完毕。
“礼义，现在做手工的人越来越少，年纪轻一点的都外去打工了，没有多少年轻人，我的手工厂很快要撑不下去了。”
“桂花，这次徐仁德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我们这里可以建养猪场、养鸡场、养鸭场、养鹅场、养羊场，只要能大家致富，让村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样，对于地方的经济发展，一定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活力。”徐礼义满心喜悦，短短的几年，现在村里的变化，让他由衷地高兴。
“你呀，只知道办厂办厂，阿狗现在成大老板了，买了大哥大，小汽车，钞票沙沙响；你仁德大哥，成了农民致富带头人，到北京参加代表大会，名利双收。你呢？忙来忙去，除了全身病，落了什么？”
礼义摆动两只胳膊，“看，身体结实着呢。如果你同意，再娶一老婆，都没问题。”
桂花笑着打了他一下，“去你的，老不正经。”
“我才四十三岁，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当劲。”他一把抱起桂花，走向卧室，“今天我要让你尝尝老虎的厉害。”一会儿，传来两口子的声音……
看着睡熟的桂花，礼义点了一支烟，在想桂花的话，是的，他们成功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想想上任以后，整天没日没夜地干，还连累了桂花。让人头疼的计划生育工作得到了很好的解决，现在全村一胎人家主动上环，二胎主动结扎，基本没有超生现象，这不仅仅是计划生育宣传工作做得好，关键是桂花带头做了结扎。他看着睡着的桂花，心里觉得很愧疚。
自从计划生育发生命案之后，计生工作再也难以进展，有好多结扎对象跑到村委会门口，直言不讳，他徐礼义的老婆生四个都不结扎，凭什么要别人去结扎？
别人就不是人吗？
按照政策，40岁以下的育龄妇女，两胎的也要结扎，哪怕是双胞胎，多胞胎，只要是两个孩子必须结扎。
桂花知道原因后，跑到村委会，对着村委会的喇叭大声说“老少爷们，姐妹们，只要你们以后能够支持计划生育这一项工作，我刘桂花不能扎求也要求医生扎，你们等着看我的行动。”
到了医院，检查不合格，医生根本就不给她动手术。
“我不扎不行啊，全村计划生育对象都在看着我呢。”桂花对医生说。
“那也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支持你老公的工作。”后来，经过协商，桂花的肚子终于被划了一刀，这事情才罢休。
他点燃一支烟，黑暗中，烟头的光一亮一灭。斗蟒蛇被截去了一个手指，通电时，被砸伤了腰。钱呢，更是没有，连那么一点工资都投进村组建设中了。
“既然大家选择了我，哪怕付出再多，我也无怨无悔。只是辛苦了桂花。”他想着想着，对于明天的事情，他心里有了主意。
为了确保用电安全，村里决定派一个人选，去学习电工技术。经过报名、筛选，现在确定下来的有二人，一个是郑卫国、一个是徐家旺，这两人不知给谁去合适？
晓梅需要人照顾，郑卫国不可能外出打工发展；家旺是自己的亲侄子，既然开了口，他又不好拒绝，思来想去，决定由村民决定。
孩子在怀里睡着了，田芳从床上爬起来，她走到另一间屋里。“南方那里生意离不开你，你早点回去吧。”
郑强国坐起来，想抱她，她躲开了。
“那个女孩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她那么年轻，看得出是真心喜欢你，说得连我都被感动了。”
田芳的话，让郑强国很是惊讶。他心里暗暗责怪孙晓明，“看我这次回去不收拾他，才怪。”
“这么多年，跟着我，委屈你了，对不起。不过与那个女孩真的没有关系。”郑强国站起来，欲强行抱田芳，田芳阻止了他。
“吴玲走了，我也看透了很多事情，本来我们不是因为爱，才走到一起的，所以这么多年，你过得也很辛苦，那姑娘年轻漂亮，家庭又好，我不能再抓着你不放，我们还是离婚吧。”
“田芳，这么多年，我们互相苦苦折磨，都没有走进彼此的心里。以后我会好好爱这个家，爱你和孩子，我们且行且珍惜吧。”
田芳看着他，非常坚定：“不，这婚一定得离，与其让三个人痛苦，不如让我一个人痛苦吧。英子跟你，你现在有钱，她跟着你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田芳说完，头也不回地去自己房间，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郑强国找到礼义，请他拿个主意。
“这人都是这样，平时看别人挺透的，现在反观自己，反而不知道自己想干嘛。”郑强国也不知道是结束这段婚姻，还是应该继续走下去。
他找到桂花，说出自己的心事：“桂花，给我一个建议，这婚离不离？”
“你现在45，田芳51，如果从年龄上来讲，好像不能离婚；但是从情感上讲，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我不会给你建议，你听从你自己内心的声音吧。”桂花看着他说。
郑强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阳光从窗子里溜进来，静静地陪着他，英子坐在他的身边。“爸，为啥喝那么多酒，把我吓死了。”
郑强国揉揉发痛的脑袋：“你妈呢？”
“到我哥家去了，她叫我把这个给你。”郑强国接过英子递过来的红色手帕，打开一看，原来是那张婚前协议，下面是一封信。
“结婚这么多年，我们除了有个女儿英子以外，基上都遵守合约来生活的。如果我们当初没有这纸协定，很可能也会生活融洽夫妻恩爱。现在合同期满，我把你想要的生活还给你，对不起。”
郑强国一把将合同撕得粉碎，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非要到失去的那一天，才知道原来是何等的珍贵。
他抱着自己的头，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安妮，将她带来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要小看了这小姑娘，在他严密的监视之下，竟然跑去跟田芳叫板。
“你很喜欢那位漂亮姐姐？”郑强国把事情经过向英子解释一遍，“英子，你爸爸尽管心动过，也想到过离婚，但是我觉得对不起你妈，因此我正式拒绝了。”
“可是，那位姐姐说，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胡说八道，”郑强国这才明白，田芳这次要坚决离婚的原因。
“眼看就要过年了，如果实在不行，把年过完了再办也不迟。”桂花看着田芳，“知错能改，就是好人，相信他以后一定会珍惜的。”
哀莫大于心死，桂花为了挽回他们的婚姻，跑了两趟，终究没用。腊月初六，田芳和郑强国一人拿着一本离婚证，从县里民政局走出来。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当两人互别后，田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郑强国远远望着她瘦小的身子，心里说不出的酸楚，这个与她结婚十六年的女人，跟着他真正做了不到一个月的夫妻。
他曾经怨过，恨过她的冷漠，现在，他明白了，是自己给她压抑得太多，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哪怕对王一鸣。
他站在那儿，听着她的哭声，泪水也溢出眼眶，他使劲吞了一口吐沫，转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将弱小的身子拥进怀里，任她哭个痛快，“以后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和英子会一直等你。”他拍拍她的背，转身走了。
当没有爱的时候，给彼此一个自由的空间吧。
田芳需要这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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