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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她昏迷在床，其实也不是意识全无。
她听的见旁边有人说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以为活不了了。她一生锦衣玉食，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自小到大，所有人都众星捧月的护着她，平日里哪怕割破手指头，都会有宫人受到责罚。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死亡这么近。
经此一劫，她竟像突然长大了，看清了许多，她曾经不曾看清的东西。
“晴儿，你可算醒了。”姬贵妃最先扑了过来，她也顾不得礼仪规矩，当即就抱住了一脸病容的女儿，哭的肝肠寸断。
皇上得到消息之后，也匆匆赶来。
落华宫一片激动的哭声。
沈碧芊却站在门口，像一个局外人。她瞥了一眼，将大床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上一世，她是孤儿，从未感受过亲情。看到君洛晴被这么多亲人关切，她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虽然君洛晴缺点蛮多，但不妨碍这么多人仍视她如珍如宝。
她若死了，会有这么多人为她伤心难过。
有人牵挂的感觉，想必很好吧。
向来乐天的沈碧芊第一次觉得，有点孤零零的。
她正倚着门框悲春伤秋，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会制毒，懂医术，果真是深藏不露啊。沈碧芊，做本王的侍妾倒是委屈你了。”
是叶琛的声音。
沈碧芊扭头，看到叶琛从廊下走了过来。
他仍是一袭玄色衣袍，春绸质地，外绣云鹤，穿上之后既显尊贵霸气，又有种清隽之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幽深的眸子却带着一丝探究。
沈碧芊收起低落的心情，朝她莞尔一笑：“王爷过奖了，瞎猫碰见死耗子而已。”
“是吗？”叶琛盯着她，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虽然言笑晏晏，颇为单纯的样子，可那双含笑的眼睛却让人看不透。
他走到沈碧芊面前，一双深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启口问道：“你这身本事从哪里学来的？”
“诚如王爷所见，并非我医术高超，公主实则是中毒了。”
沈碧芊百分之二百确定，宫里绝对有人给君洛晴下毒。不过，不管是谁，敢对皇上心爱的九公主动手，势力绝不简单。
在这件事捅出去之前，她得先跟叶琛通个气。毕竟，从明面上看，两个人还站在同一条船上。
她若出事，他也跑不了。
这时，几个太医被宣过来，替君洛晴接着诊治。
这次来了四五个太医，轮番把脉之后，都十分确定，公主除了体虚，已经无碍。
不多时，传旨的公公便从里面出来，笑眯眯的对沈碧芊道：“你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皇上有请，快进去吧。”
这位是海公公，皇上的贴身内侍，极得皇上宠信。
之前看见沈碧芊有多嫌弃，这会儿就有多顺眼。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从神态到动作都极为恭敬。
沈碧芊没说什么，转身跟海公公一同进去。不过，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来，朝叶琛眨了眨眼睛：“若今日能平安出宫，我再替王爷答疑解惑。”
人都这样，有了好奇心，总归是想得到答案的。先给抛出来来钩子，万一她在里面顶不住，想必叶琛也会袒护一二。
说完，沈碧芊便不再看他，直接进了殿内。
按照海公公的吩咐，沈碧芊本分的跪地行礼。皇上一直审视着她，深海一般的眸子不辨喜怒，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公主得了什么病？为何太医一直诊不出病症？”
沈碧芊早知道皇上会询问，在门口就想好了对策，颇为谦虚的回道：“公主中了毒，我也刚好略懂毒术而已。据我所知，这毒是一种侵入性毒素，可经唾液和血液传播。”
此话一出，落华宫的宫女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公主中毒，不管凶手是谁，整个落华宫的人都有照顾不周之责。
皇上隆起了眉头，深色的眸子带着一丝冷厉，沉声问：“来人，将落华宫一干奴仆全拉下去仔细审问，这几日直接或间接接触过公主饮食、用品的也都给我抓起来。谁敢谋害公主，朕要她碎尸万段！”
随着皇上一声怒吼，殿中气氛顿时将至冰点。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很快，侍卫便将宫人带了下去。
这时，一个云鬓峨眉，衣着华丽的美妇人，由宫女搀着，疾步而来。
“皇上，且不可信这妖言惑众的女人！解毒者，未必就不是下毒之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六宫掌权者萧皇后。
她姿态倨傲，盛气凌人，自带一股天家贵气。明明三十多是年纪，却保养的极好，皮肤吹弹可破，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若不是眼中那股历经世事的凌厉，只怕说是九公主的姐妹都有人信。
她看都没看沈碧芊一眼，直接朝皇上行了礼，朗声道：“把人带上来！”
皇上颇为不解的看向她，没出言阻止。
萧皇后掌管后宫多年，行为处事都颇得有大家风范，他自是知道，萧皇后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
这时，一个宫女被押了上来。
沈碧芊眼尖，立马瞧出是当日跟在九公主身边要掌掴她的宫女。
萧皇后眼神狠厉的瞪了她一眼：“素莲！还不从实招来？”
这宫女被人一踢膝弯，“扑通”便跪在地上，匍匐在地，颤抖不已：“皇上恕罪，公主并非患病，而是被人下毒。”
皇上勃然大怒，厉声问道：“说！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吼，素莲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硬着头皮，指着沈碧芊道：“是她！”
素莲将九公主到端王府遇到楚蝶衣，之后又在大街上抓到沈碧芊的事儿一五一十全说了。
“若非她动了手脚，公主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发喷嚏。皇上，那日的情形，除了奴婢还有素玉和锦衣卫都见了。甚至连民间看热闹的也都能作证。的确是她下的毒！”
此话一出，沈碧芊的脸都白了。
皇上看向沈碧芊的眼神陡然变得阴沉冷厉，还未出声，皇后便又道：“皇上，臣妾听说这贱婢在端王府下毒害人，墨寒侧妃和一干侍卫都被她毒倒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胆大包天要谋害公主。实在是居心叵测。”
沈碧芊明明救了君洛晴，一转眼就成了别有用心的下毒者。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皇上看着沈碧芊，眼神晦暗不定，皇后知道，皇上已经信了七八分。于是，又道：“沈碧芊，若不是你下的毒，怎么你一来，偏巧就带了解药？你来之前，可知晓公主中的何毒？宫中这么多太医都诊不出病症，你一上来就知道怎么医治，你难道比宫里的太医都厉害？”
这句话算是点中了沈碧芊的死穴。
因为，她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刚好带着解药，神识空间对他们来说太过奇幻，这种凭空取物的本事显露出来，只怕比她下毒谋害公主更严重。
见她半天不开口，皇后咄咄逼人道：“怎么？这是默认了？”
沈碧芊抬头，看向萧皇后，一双眼睛清冷无畏，朗声道：“医毒本一家，太医诊断不出，不代表就没人诊断的出。这小宫女说是我下毒害九公主，请问有什么证据？谁亲眼看见我下毒了？若有人证明我毒害公主，我任凭处置。”
说到这里，她眼底已有了丝丝怒意，可脸上却带着笑，不亢不卑：“娘娘母仪天下尊贵不凡，想必也不会平白无故污蔑我。请问娘娘，一宫女片面之词，便可定我的罪吗？我有解药，不代表我就是下毒之人。”
呵呵，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什么叫狡兔死走狗烹，这就是了。
她把人治好了，就没利用价值了，就该被一脚踢开了。
这就是皇家之人的嘴脸。
沈碧芊抬头，看向皇上，一字一句道：“不瞒皇上，我之所以有解药，是因为，这毒，我曾经见过！”
她实在太年轻的，素净的小脸虽带着浅淡的疤痕，却仍旧清丽明艳。
可一双眼睛却是自信的坚定的决然的。
明明是跪着，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
皇上深邃深沉的目光就落在沈碧芊脸上，略略蹙眉，沉声问道：“在哪儿见过？”
“回皇上，端王府。”
此话一出，皇上的眼睛登时眯了起来。抬起眼，若有似无的往门外看了一眼。
一角墨色衣袍在若隐若现。
萧皇后一听，眼神亮了，蔻丹微微卷曲，审问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那琉璃色的眸子里淬着一抹阴狠之色。
其实，莫名其妙被选到宫中为九公主治病，到萧皇后出现污蔑她下毒，沈碧芊就知道这是一个局。
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是端王府后宅的女人，没得罪过什么人，甚至在此之前，连皇宫都没来过一趟。
那么在这有限的人里，想要找出谁想弄死她，其实很简单。
除了楚蝶衣，她想不到第二个。
“据我所知，端王侧妃楚蝶衣，身患奇毒，又与公主颇为亲近。这毒素便是从她身上传染而来。”
“不可能，公主与那楚氏素来交好，若她真如你所说，为何以前不曾传染？”
“我说了，这毒素是通过唾液和血液传播，若不同席吃饭，血液污染，自然不会传染。只是正如皇后刚才所说，公主去端王府的时候，我给楚蝶衣及一干侍卫下了毒，他们浑身瘙痒不止，说不定公主去找楚蝶衣的时候，她正好挠破了手臂也有可能。”
沈碧芊让用她给楚蝶衣下毒，推测她也给九公主下毒，那她正好也用此，证明九公主身上的毒是楚蝶衣传染的。
且，她的推测更符合逻辑。
萧皇后没想到，沈碧芊竟然四两拨千斤，不仅洗脱了嫌疑，还甩锅给了别人。
若是她所料不差，那楚蝶衣也不算是下毒害公主，最多是无心之失。
这可与她来此地，插手这件事的目的背道而驰。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拉端王府下水的机会，她怎么会就此放过。
当即就反驳道：“胡说！这么多年，从不曾听说楚氏身患奇毒。楚氏之父乃当朝大将军，兄长乃神机营少将军，向来疼惜楚氏，怎从未见他们为楚氏的病情奔波？”
看着萧皇后有些扭曲的脸，沈碧芊在心底隐隐发笑。这迫不及待想咬人的姿态，真是丑爆了。
她卷着一缕青丝，勾唇浅笑，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人也都有不想为外人道的秘密。皇后娘娘深居后宫，大将军和少将军就算为楚蝶衣病情着急，也不会跑到后宫告诉娘娘吧。”
这么紧张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皇上身边的海公公突然有点想笑。
皇上紧促的眉头也跳动了一下。
看着她促狭的笑意，萧皇后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她怒斥道：“放肆！你若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宫撕烂你的嘴。”
“皇后娘娘莫生气，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沈碧芊一副“不逗你了”的表情，又正色道，“皇后诬陷我下毒，既找不出证据，人证也缺乏可信度。而我所说的，娘娘派人一查便知。这也不是什么绝密，楚蝶衣身边的陪嫁丫鬟香巧，还有将军府里的人，一问一个准。至于她的血有没有传染性，不如找楚蝶衣来试试？”
最后这句话，说的不确定，可分明就是在挑衅。
萧皇后气的差点咬碎银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看着皇上道：“皇上，这丫头牙尖嘴利，巧舌如簧，你当真信她？”
有道是，真理越辩越明。沈碧芊坦坦荡荡，反衬的萧皇后有些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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