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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皇后为一国之母，这般与一个端王府侍妾计较，恐怕未必是要替九公主讨公道。
而是要将叶琛拉下马。
萧皇后膝下无子，只得过继其他嫔妃的孩子放在膝下养着。而今一手抚养长大的，正是势力与实力都与端王旗鼓相当的晋王君天翊。
皇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立嗣，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日趋激烈，不过，有能力又有治国之策的也只有端王与晋王两人。
其他成年皇子，要么已经迁往封地，要么还未成年。
留在帝都的便只有这两位王爷。
皇上放手让他们相互打压，相互拼杀，既相互制约，亦相互成就。最终能将对方彻底打垮的那个人，自然是他的接班人。
作为皇上，这两个继承人都是百一挑一的好。作为父亲，这两个儿子都过分的聪明与优秀，可若真说偏爱，换上还是稍微偏向叶琛的。
他毕竟是早逝的珍妃之子。
说起来，他后宫佳丽三千，从不却女人，可那个女人……当真是让他念了半生。对故人的感念，多少也投注到了叶琛的身上。
虽然他对于皇上的厚爱，从未有过任何表示。甚至，入宫的次数都很少。若非必要，他基本不会入宫请安，也不会讨皇上欢心。
偶尔见一次，父子俩交谈不多，或下棋，或吃茶，倒也自在。
皇上知晓叶琛性子冷淡，也并无苛求。
这次他一早入宫，本是要阻止沈碧芊给九公主看病的。得知有人将沈碧芊的名字递到皇上面前，他就隐隐觉得不对。虽然沈碧芊会毒术，可他对她终究没报那么大的信心。不是不想她涉险，而是她终究是端王府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枝节。
所以，禀明了皇上之后，他便一直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
原以为她在王府稍微能收敛点，没想到，貌似恭敬，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一点都不安分。
作为旁观者，他越发清晰的看到沈碧芊的精灵古怪。
原想着她吃顿皮肉苦，被遣送回端王府养几日便罢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拍胸脯保证能救君洛晴。
结果也的确是让他大开眼界。
不仅治好了君洛晴，还找到了幕后黑手。
廊外，叶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远处，一袭黑衣卓然而立，翻卷的衣角有两分冷淡疏离。殿内的说话声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他嘴角竟若有若无的勾勒起来。
落华宫里吵成了一锅粥。
皇上不胜其烦，沈碧芊说的那么笃定，按理说，皇上应该立刻就传楚蝶衣入宫对峙。可她毕竟是大将军之女，端王侧妃，若真喊到宫中问话，就算最后并非她故意为之，也会有流言传出。
女人的名声，在任何时候都比性命重要。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
皇上扶了扶额，这才想起君洛晴已经醒了，便扭头温和的问道：“晴儿，你意下如何？”
君洛晴一直在默默的听着，若是换做以前，她想都不想就会站在楚蝶衣那边。因为她们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又是她爱慕男子的妹妹。
不信她，难道还信那个丑八怪吗？
可是，躺在病床上这么久，她突然觉得自己比以往要多了几分清醒和冷静。尤其是在沈碧芊提起楚蝶衣的病的时候。
其实，她也是见过楚蝶衣发病的……
那时候楚蝶衣还未出嫁，她不好意思直说找楚苍然，只借口去找楚蝶衣。将军府她逛的很熟，不用仆人引路，她便直接去了楚蝶衣住处。
可刚走到院子里，就见楚蝶衣倒在半敞的门框里，不断咳血，地上、门上、墙上全是血迹。
那时她吓坏了，脚一软，便跌在地上，捂着嘴尖叫起来。
可很快便停住了，所有的惊慌都咔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因为楚苍然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连看都没看君洛晴，直接便扶起楚蝶衣将一粒药丸塞入楚蝶衣口中。那慌乱的神色，扎痛了君洛晴的眼。
楚苍然曲臂从楚蝶衣腿弯穿过，打横抱起昏迷的人回了屋。只是，堪堪进屋的时候，他回头朝君洛晴看去，眼中冰冷如霜，带着警告的意味。
那是第一次，她从楚苍然眼中看到了杀意。
虽然平日里楚苍然就对她不冷不热的，可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也带着两分恭敬，三分柔情。大约心里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他要与君洛晴完婚的吧。
所以，对于君洛晴的一厢情愿，他既不拒绝，也不主动。
君洛晴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么冷冷清清的性子，可这一天，君洛晴才发现，原来他也会着急，他也会愤怒，他也会想要杀人。
君洛晴愣着那儿半天没动。楚苍然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平日的清淡。
他来到君洛晴面前，看着她回不过神的样子，勾了勾唇角，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吓坏了吧。”
那是她第一次离楚苍然这么近，等回神的时候，心顿时狂跳不止。
刚才所见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一日，楚苍然前所未有的主动，他牵起了她的手，陪她在园中散步，虽然将军府的花园很小，就连杏子林也光秃秃的，可她的心里却比吃的蜜还甜。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小脸红红的，一直在后面傻笑。
她真的被美色迷惑了，慌乱的压根想不起问楚蝶衣的事儿。
直到，楚苍然送她离开的时候，才淡淡道：“小妹身体有疾，公主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君洛晴这才想起问：“云儿她得了什么病？怎么看上去这般严重？她还好吗？”
“她无碍，公主放心。”
楚苍然显然不想多说，君洛晴也很善解人意，便也不再多问。她一扬眉，挑着音道：“放心，我今日只与你逛了园子，什么都没看见。”
楚苍然这才笑了，浓眉大眼极是英俊。
一向张扬跋扈的君洛晴竟然看痴了去。
这件事，她很快就忘了，并没有刻意去记。直到沈碧芊突然提起，她想蓦然想起，自己生病这几日的症状，与当时的楚蝶衣几乎一模一样。
君洛晴枯瘦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了床单，过分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狰狞。
不过，只是片刻，她便闭了闭眼，敛去了所有神色，抓住皇上的手，鼻音浓重道：“不管是中毒还是生病，总归是好转了。父皇，莫要再迁怒旁人了。”
皇上听了她这话，才松了松眉头，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就数你最善良，晴儿放心，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父皇，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
“嗯。”君洛晴乖顺的在他大手上蹭了蹭，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不过，皇后显然没想过就此罢休。一定要分辨个子丑寅卯。
这时，叶琛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还是看了他一眼，立刻让他平身。只是言语间还有些不悦：“你怎么看？”
“回父皇，微臣听闻九妹被人下毒，特来瞧瞧。若真是端王府之人，微臣定亲手了结了她。只是，若并非端王府之人，微臣也要讨一个公道。”
说完，看了萧皇后一眼，冷声道：“皇后娘娘，单凭一面之词便定人罪过，只怕让人不服。不如，让人断清楚九妹究竟因何得病，也让我端王府的人心服口服。”
他没有说沈碧芊，话里话外都是端王府。
既表明了立场，又告诉众人，他不是为一个侍妾而来，而是为了端王府的名誉。
萧皇后知道叶琛向来冷漠寡言行事专横跋扈，没想到，当着皇上的面都敢这么对她说话，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朝皇上看去。
皇上脸上有些不悦，却只问道：“如何诊断？”
叶琛道：“请谢玉舟。”
谢玉舟乃是开国功臣谢侯之子，皇上封了他云骑尉一职，可惜他压根没瞧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过，却对医毒之术极为感兴趣。听说京兆尹府的好几桩毒杀命案都是他破解毒素追查到了凶手。
在帝都也算小有名气。
可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否则，九公主病重，早就将他请来了。
皇上沉了脸，还未开腔，萧皇后便勾起一抹邪笑，抢先道：“皇上，既然端王开了口，不如就让人去请谢玉舟。”
萧皇后料定了谢玉舟绝不可能在帝都。
从九公主发病开始，她就命人将谢玉舟引开了。除了她，谁还知道谢玉舟的下落。
“来人，速去侯府！”
皇上刚下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传话的太监便回来禀告：“回皇上，谢世子到。”
这么快！
在场的，除了叶琛，其他人都有些震惊。尤其是萧皇后，简直有些失态，手边的茶盏差点打翻。
怎么可能，谢玉舟怎么可能在帝都？
此时，谢玉舟就候在门外，等着宣召。今日他仍是一袭白衣，只是上面绣着暗云纹，领口袖口都是繁复的纹路，看起来低调奢华卓尔不群，配上他这张俊逸出尘的面容，温文儒雅的风姿，简直是谪仙下凡。
可惜，一开口，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他就站在沈碧芊旁边，看着她被人看押着，轻笑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沈姑娘，有缘啊。”
缘你个大头鬼！沈碧芊只想翻白眼，心里却在嘀咕，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这时候入宫做什么？沈碧芊没搭理他，没想到，又听他道：“可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需不需要我为你美言几句？”
沈碧芊还是没理他。
心里却恨不得将他的嘴缝上。这里是皇宫，这家伙说话怎么一点不避讳。
别说叶琛还在里面，就是让其他人听见，她有嘴也说不清。
“沈姑娘……”谢玉舟还想说，这时，太监过来传话，让他进去。谢玉舟便朝她眨了眨眼睛，意思好像在说，别怕，有我。这才进屋去。
谢玉舟本分的给皇上、皇后、端王行礼，得知来意之后，便开始给九公主检查，一番装模作样的检查之后，他便很肯定的给出了一句话：“的确是中毒，而且并非普通的毒素。”
他把病症和原理细细的说了一遍，竟然跟沈碧芊说的差不多。
别人的话，皇上或许不信，可谢玉舟的话，皇上还是信的。他这个人看起来本分知礼，内心深处却有颗浪子心。也最不屑官场争斗权势之挣。
所谓无欲则刚，在这里，他没必要撒谎。
萧皇后还想说什么，可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
谢玉舟已经盖棺定论，她若再说，只会引人怀疑。事已至此，她只能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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