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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不见余锐回来，沈若何轻推开窗，寒风微凛，漆深的夜里飘洒着片片飞絮，竟是下雪了。沈若何把氅衣又系紧了些，推开门奔进院子里。
仰头一望，漫天雪映着院内微光，如星坠落。她面颊沾了雪絮，清冷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可她爱死这个感觉了。
纷飞的雪浪里，沈若何倏忽被抄起双膝抱在怀里，她嗅着他的味道，轻声道：“下雪啦。”
“别看了，小心着凉。”余锐抱她进了屋内，脚一抬关了门。
“才九月，怎么就下雪了？”
“北地是会早些。”余锐将她放下，拍拍她肩头的雪，“快睡吧，天要亮了。”
窗外风疾雪紧，沈若何伏在余锐胸口，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困意渐浓。
“余大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拿人不顺利？”沈若何眯着眼，手掌不由自主地从他胸口滑落，太困了。
“顺利，审完了，会久一些。”
“天枢府效率真高啊。”沈若何声音越来越轻，“那……那些孩子很快就能回家了吧。”
余锐沉默不语，有那么一刻，沈若何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发抖。
“你快睡吧，明日再说。”余锐轻拍着她的背，道。
两个人太亲密，彼此间细微的身体变化都会被放大，沈若何不想睡了，她缓缓撑死手臂，盯着余锐的脸，一片死灰。
“你真想知道？”
沈若何从未见他这般沉郁的神色，这神色像一块巨石瞬间碾压过她的心口，让她觉得窒息，绝望。
“都……找不回来了吗？一个都找不回来了吗？”她想问，都死了么，可她说不出口。
余锐依旧沉默，侧目不看她。
“余大哥，你别骗我，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沈若何坐起来，双手攥着被角。
“可以与你说，但是你答应我，听完了，就躺下睡觉。”余锐郑重其事，倒让她更加不安。
她急迫地点头。
“那茶商并没有讲那些幼子卖到大庸各地，而是将人卖到了东瀛。”
“东瀛？”沈若何不知道余锐口中的东瀛是不是她认知中的那个地方。
“大庸之外的一个小国，在大海的另一边，”余锐声音微颤，缓缓拉住沈若何的手。
“那茶商开始做了几次，赚了不少钱，后来有一次，他被在东瀛被一个孩子拉住，那孩子求他，带他回来……他被砍去了双脚，挖掉了一只眼睛……”
“他这才知道，那些孩子不是被人手养，是有人集中把他们养大，稍大一些，就弄成残疾，出去表演，供人取乐，有的是砍手砍脚，有的挖眼拔舌，有的用药养成畸形……”
沈若何大脑嗡嗡作响，挣开余锐从床榻上翻下去，抄起刀就往门口走。
“回来！”余锐一把拉住她，“你这是干嘛？”
“还是人吗？那都是孩子啊！”沈若何湿了眼眶，气血上涌，面色涨得通红，“我现在就去砍了那畜牲的手脚，割了他舌头，挖他眼睛……”
余锐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一言不发，撑开她手掌，丢了刀。
“别哭了，眼睛肿了。”半晌，余锐擦擦她眼角泪痕，道。
“那茶商人呢？”
“在囚室，被吕彦打得只剩一口气了。”余锐道，“明日一早天枢府要发文公示，这件事情要给陈平百姓一个交代。”
“发文要怎么说，如实说？”沈若何心中一颤。
“怎会如实说，只说找不回来了，我交代过了，你放心。”余锐轻抚她的头，“买卖幼子在大庸是死罪，已经上报到元都天枢府了，只是人还要再审审，审完再杀也不迟。”
“还有其他线索？”
“那茶商说，在大庸有很多做他这个生意的……”余锐眼眸一沉，握紧沈若何的手，“那茶商知道那些孩子的处境以后，吓得再也不做这个生意了。之前城里传言有精怪偷走吃掉幼子的事，也是他散布出去的。”
说话间，余锐将沈若何拉回床上，扯了扯被子，“天冷，盖好。”
“可是……你也说了，这陈平城内一个修者都没有，那茶商也不过一个普通人，怎会偷到那么多幼子？”沈若何略平复下来，思忖间又觉得疑点重重。
“这个，我也问过了，他确是没有灵力，但是会一些术法。说是早年奔走于大庸各地，随便学了些。”
屋内渐明亮起来，沈若何双眼发酸，可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一个个残破的画面。
很困，但睡不着。
“我陪着你，睡吧，我也困了。”余锐搂紧她，轻声道，“晚点儿我出去给你买些冬天的衣服，你这几天不能穿这么单薄，会生病的。”
“不要红色，不要粉色，不要紫色，不要……太多颜色的，”沈若何迷迷糊糊，声音越发小了，“不要多于两种颜色，最好……就纯色或者近似的吧。”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沈若何披上氅衣推开窗，窗外满地素白映着刺眼的光，直把屋内都照得发亮。她缓缓睁开眼，见院内三三两两有护卫走过，庭院角落里还堆着个雪人。
沈若何想也不想跑到门口，欣喜着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裸|露在外的皮肤刀割般的疼，不等她出门，余锐已然迈步进来，随手把门关好。
“至少也要换了衣服再出去。”
不想余大哥真的去给她买衣服了，她向来忌惮余锐的审美，不过睡前似乎嘱咐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夸张的配色。沈若何思忖着，一套绿色的冬裙已展在她面前。
她略略松了口气。
“还买了这个，兔子毛的，应该很暖和。”余锐笑着掏出一顶棉帽，好看是好看，可是……是绿色的啊。
余锐伸手就要给她戴上试试，沈若何几乎是出于本能挡了下来。
“余大哥，你为什么会买一顶……绿色的帽子啊？”沈若何哭笑不得。
“衣服是绿色的，帽子自然也是绿色的，你说过不要太多颜色。”余锐诧异道，“有什么不对么？”
“在我家乡啊，帽子不能戴绿色的，余大哥，你就更不能给我戴了。”沈若何抢过帽子，笑道，“当然，你自己也不能戴，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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