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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是她梦里的场景，如今，这个梦变幻到了冬日。
冬日里的草原，天地苍茫一片，疾风萧瑟，吹得枯草沙沙作响。大抵十日前，余锐带着陈平、赤兰天枢府的一众亲信在草原上扎了营。
这里看似是一处灵脉，可灵力却仿佛都隐在地下，似被什么牢牢抓进黑暗，拉扯着再升不上来。
余锐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带人远远地挖进了树下，避开根脉，却什么都没发现。
营帐里简陋却温暖，火炉上煮着茶，沈若何坐在炉边，细说了静云阁的近况，余锐似乎早已知晓般波澜不惊，她双手交叉握紧，抵在下巴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余锐。
他瘦了。
火光里余锐面色微红，沈若何撞上他温润的眼眸，不由得心中一痛。
“草原上苦寒，明日，我送你回陈平天枢府吧。”火炉上的茶煮开了，“咕嘟嘟”冒着泡，余锐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沈若何。
沈若何捧着茶杯，低头咂了一口，烫得她咬唇，她几乎不假思索，道：“我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身边的人可信，这里比陈平更安全。”沈若何随即补充道。
余锐淡淡一笑，不再劝她。
“余大哥，千守城可有人去查了么？就没什么发现么？”沈若何摩挲着茶杯，道，“百里言离了静云阁，他还能去哪里。”
余锐喝着茶，杯中氤氲水气模糊了他的脸，沈若何看见一个不甚分明的笑。
“百里家的事，天枢府查到的，并不比你现在知晓的多。”
“百里言这个人，二十几年来，心思都放在了炼器了，若说继承家主之位，他其实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余锐将手中茶杯置在木案上，叹道，“他家里的情况，自己不是不知，出事后，若带着他父亲的尸身直接去天枢府，或者去苏家，都不至于陷入今日困境。”
沈若何听不懂，只静静盯着他。
“天枢府去千守城的时候，百里奚已经将他父亲的尸身火化了。”余锐道，“尸体没了，不管是术法，还是用蛊，都没办法查出痕迹了，当夜死者房间里只残留着他与百里言二人的灵力，这还说得清楚么？你说有人用蛊远程杀人，可无凭无据，不能断案。”
沈若何垂眸，面色一沉。
“我若是百里言，如今这状况，应该尽快回千守城，毕竟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在家中多年，总有几个亲信，若是早些回去，趁着百里奚羽翼未丰，暗中联络筹谋，未必不能有所转机。”余锐道。
“百里奚或许想杀他，但龙家大抵不会，龙家还想着借助百里言牵制百里奚，龙景弘去静云阁，是想试探苏家深浅，也不是真的为着百里言。”
帐内一时寂静，火炉里传来“噼啪”的燃烧声，沈若何醍醐灌顶，她怔然望着余锐，眼前这俊朗的面容渐渐模糊，沈若何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余锐伸手接着她，揽在怀里。
“若何，你这是怎么了？”余锐声音微颤，见她眯着眼，还有意识，神色稍缓。
沈若何埋在他怀间，嗅着余锐的味道，肆意磨蹭着，半晌，才轻声呢喃：“肚子饿了。”
余锐朝着帐外叫人，不多时，已有人送了饭食，沈若何闻着味道坐起来，眯眼一看，案上摆着一大盘的炖羊肉和热腾腾的面饼。
她被羊肉的香气叫醒，伸手便要抓，余锐一把拉住她手，倒了盆热水，沾湿了手上的帕子。
“你手还脏着呢。”他拉着她微凉的手掌，细细擦了。
“这边东西不多，你先将就吃吧，等回了陈平，再给你做好吃的。”余锐坐在她旁边，他喜欢看她吃东西，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次注视着吃东西的沈若何，就觉得这个世界都被填满，什么都忘了。
见她吃完了，余锐道：“若何，你在静云阁，可有问过翌云，为何会经常晕眩、甚至昏倒？”
沈若何猛然涨红了脸，她这才想起还有大事没对余锐说。
可话到嘴边，竟莫名说不出口，沉吟了半晌，沈若何道：“苏仙长说我灵力恢复太快，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才这样……”
“是么……”余锐不置可否，眼底蓦地流淌过炽热的温柔，提着她的腰轻轻抱起，沈若何整个人都被他宽大的臂膀裹挟着。
她撞上他如这暗夜般深邃的眼眸，嗅出一丝危险。
“天快亮了，你赶紧睡吧。”余锐像捧着个易碎的无价之宝，不敢多一分力，极小心地把她平放在床榻上。
床幔低垂，余锐正要脱了外袍，却见沈若何坐起来，掀开帷幔，探出头来。
“余大哥，你说天快亮了？我还没看过草原上的日出呢。”她笑盈盈望着余锐，全无方才的疲态。
余锐神色一滞，并没立刻回她，转而提起沈若何穿来的毛氅，细细摸了片刻，才道了一声“好”。
旷野沉寂，二人骑着开阳缓行，须臾间深蓝的天色渐淡，天际浓云滚滚，冷风呼啸，余锐又拉紧了沈若何的领口，好让毛氅的帽子不被风吹掉。
“余大哥，草原辽阔，为何你让开阳走的这般慢？”
余锐垂眼看她通红的面颊，话语间白雾升腾，他不禁发笑，“若何，你不冷么？”
“不冷。”
“那你抓紧了。”话音未落，开阳已如闪电般冲进湛蓝的夜色。余锐双臂圈着她，沈若何抵着余锐结实健硕的胸膛，在颠簸里也觉得安稳。
冷风擦过面颊，开阳马蹄减缓，天际泛白，浓云空隙里破出金芒，恍若万道光箭穿梭云层，云浪里推出一轮日，仿佛载着万千重量，把流云碾碎成绯红的尘，万顷草野瞬间被点亮，微雪燃烧起来，晶莹闪烁着缀满了大地。
“余大哥。”沈若何身子前倾，毛氅的帽子掉下来，露出耳边的红润，头顶披上一层金光。
余锐轻抚上她面颊，手掌温热。
“我应该早些来找你的。”沈若何转头轻吻他，风吹散了余锐晕着金色的发，宛若一阵波浪翻涌，她指尖穿梭在这波浪里，唇间白气缭绕在他耳畔，轻语：“余展鸿，你要当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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