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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入夜了，国公府却实实在在因为老贺的喊声而有了一些生机。
毕竟是国公府，该有的气派还是没有少的，只是跟平常的勋爵人家比起来有一些冷清，除了来往的仆人，根本也看不出什么生机，只是现在顾余回来了，倒像是让这死气沉沉的襄国公府又活了过来。
顾余一路带着傅玉夭往后院去，似乎看出了傅玉夭的紧张，他说：“没事，我在，也跟他们说过了你要来。”
傅玉夭点了点头，就跟着顾余进了原本就准备好的长廊，长廊尽头是一个一个小亭子，傅玉夭一看，那里坐着三个人，首座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应该就是襄国公顾雍，那个看上去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应该就是顾余提到过的妹妹顾怜，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或许是顾余的祖母？
“那个是我母亲，柔嘉郡主王云卿。”
顾余解释道。
顾余的母亲？襄国公夫人？不应该是王云起和皇后的妹妹吗？王云起她是没见过，可是皇后她是见过的啊，明明看上去不过四旬，为什么年纪最小的王云卿看上去却像是六旬老人？
顾余只说：“生了我和怜儿，伤了元气，这些年老的格外快些。”
傅玉夭觉得里面有蹊跷，却也没有再问，只是跟着顾余继续往前面走，不多时顾怜注意到了两人，连忙飞奔过来扑倒顾余怀里，顾余也把她抱了起来掂了掂，笑了笑：“怜儿长高了。”
怜儿笑着，笑容里是孩子一般的娇憨，她看向傅玉夭，痴痴地笑：“漂亮姐姐！”
傅玉夭笑着回应：“你也漂亮。”
“给哥哥做媳妇！”顾怜接着来了一句。
傅玉夭笑了笑，顾余却道：“怜儿，谁教你的？”
“父亲说的，父亲说，哥哥要娶媳妇了！”
顾余愣了愣，抬头看向还在远方等着的顾雍，把顾怜抱了起来，牵着傅玉夭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父亲。”顾余喊了一声。
“国公爷。”傅玉夭也跟着行礼。
这时傅玉夭才看清顾雍这人，他不像个有爵位在身的贵族，笑容憨态可掬，看起来更像是个生活美满的寻常家翁，哪怕是对着顾余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像亲生儿子一般。
“余儿，来来来，快起来……傅姑娘吧？也快请坐。”
傅玉夭和顾余入了座，王云卿在一旁面无表情，看上去冷淡的很，对着傅玉夭也只是微微颔首，高贵而又疏离。
顾雍笑眯眯地说：“我早就听说了，熠王殿下即将登基，马上就会给余儿和傅姑娘赐婚，几日一见，才知道我们余儿的眼光不会差的，果然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好姑娘！”顾怜拍着手符合，眉开眼笑。
气氛竟然被衬托的十分和谐，王云卿看着小女儿，苍老的脸上有了一些笑意，但始终没有对顾余的慈爱。
顾余带傅玉夭来襄国公府吃这顿饭，也是走个过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皇帝私生子的身份，既然还要在帝都举办盛大的婚礼，自然就要得到父母双方的同意和祝福，才好放手办自己的事。
酒足饭饱之后，顾雍放下了筷子，对顾余说：“余儿，你来一趟，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聘礼，还有必要的文书，你过来看看可还满意？”
“好，”顾余放下筷子，见王云卿没有起身同去的意思，也不好将傅玉夭也带过去，就对着傅玉夭耳语，“我去去就回，你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什么都不用顾及。”
傅玉夭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顾雍和顾余离开了席间，顾怜也吵着一起去了，亭子里就只剩下了王云卿和傅玉夭，两人都没有说话，尽管是亲婆媳，但是顾余似乎并没有准备让两人有太多交集，甚至可以说，顾余对这个母亲有很大的防备心。
“我是我娘亲最疼爱的小女儿，”王云卿突然开口说，“顾余是我亲生的儿子，尽管他对我疏离冷漠这么多年，我也了解他的性格，能带你回来见我们，想必一定是此生非你不可，既然这样，我就没必要追究你的身份了。”
傅玉夭低着头，恭顺地听着王云卿说话。
“多年前他出去自立府邸，可以说是已经和我断绝了关系，但是我还有一件东西没有交给他，”王云卿说着，从手上摘下一个精致的红玉镯子，用料和雕工都是极其罕见的，傅玉夭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王云卿就将那镯子给傅玉夭戴上了，“这是我娘亲让我交给我的儿女的，我的小女儿你也看到了，我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等到她出嫁，这镯子就给你吧，这样我和顾余才算是两清。”
她说完，顾余就匆匆从长廊那边回来了，王云卿不动声色地转回去，好像从来没跟傅玉夭说过话一样。
“天色已晚，”顾余将傅玉夭护在身后，对着王云卿行礼，“先告辞了，母亲。”
依旧是没有任何温度。
“嗯。”王云卿淡淡地点了点头，顾余就领着傅玉夭出去了。
等离开了襄国公府，顾余才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傅玉夭不言，将戴着红玉镯子的手伸到他跟前，试探着说：“我觉得，她好像对你，还是有……”
顾余不想听，傅玉夭也没有继续说，她不知道顾余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顾余什么时候会告诉自己。
“你放心，”顾余看见了她的神情，道，“婚礼过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傅玉夭摇了摇头：“不着急，就像你之前对我那样，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顾余笑了笑，照旧捏了捏傅玉夭的手，只是这次多了个红玉镯子，顾余不做声也不表态，他知道王云卿将这只镯子交给傅玉夭就应该是接受这个儿媳妇了，顾余似乎不应该再对自己的生母这么冷漠，可是想要求和哪里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好像有点太晚了。
两清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行，”傅玉夭突然皱着眉说，“都怪你！”
顾余被责备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要是早几天回来，我就能跟明歌说，我们马上就要办婚礼了，至少能让她把礼金先拿来，还有她哥哥的份……现下他们都不在，以后讨钱都不好讨。”
顾余觉得好笑，把人拉进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捏着傅玉夭的下巴：“你家大人给你的还不够？你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傅玉夭道：“咱们成亲以后，日子要过得精打细算，更何况这礼金不是小钱，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我夫人这么说了，那就等婚礼之后，我们亲自去初延部，狠狠敲他们一笔。”
“可是哪有人上赶着要礼金的？”
“没事，你家大人我亲自去要，绝对不让夫人失望，面子什么我统统都不要了。”
“这点天赋我倒是看出来了……”
月光下的马车洒下一片欢笑。
……
王晟之在花月楼里算账，准确来说是清点家产。
顾余可以说已经自由了，他的自由也很快就会来临，到时候他会用那剩下的半张灵蕴图从父亲那里换出自己的母亲，再把这些年来自己经商所赚的钱全部带走，离开帝都，去哪里都好，南陆？衡州？他王晟之在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这一辈子再也不需要因为别人而活。
惊华还是第一次看王晟之自己敲算盘敲得这么开心，所以只在一旁默默看着，并没有出声打扰。
“等等，”王晟之停下了手里拨动的珠子，皱起了眉，似乎是因为账目上有些对不上，“顾余在南陆欠我的钱还没换呢，说好的双倍奉还，他到今天好像已经忘干净了，这混球！”
这情景，惊华并不感到陌生，凡是有欠钱不还的人，在王晟之嘴里都会得到这么个称呼，也只有在算钱的时候，王晟之才会表现得像是个真正的商人。
“顾大人正和傅姑娘你侬我侬，马上您就要送一份丰厚的礼金到他们的婚礼上了，兴许顾大人把您这笔钱当做礼金了呢？”惊华道。
王晟之道：“那也不行，亲兄弟明算账，礼金我自然不会少，但是欠的钱该还还是得还，各算各的。”
“混球。”惊华轻轻地骂了一声。
王晟之愣住了，因为惊华绝对是在骂自己。
惊华眼含笑意地看着王晟之，又骂了一声：“混球。”
王晟之将算盘砸了过去：“你说什么呢？”
惊华稳稳地接住了算盘，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动着，道：“欠债不还和言而无信都是一样的，这样的人都是混球。”
言而无信。
“那天公子说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告诉我答案，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公子却没有半点要告诉我的意思，您不是混球吗？”
说完，他还眨了眨眼睛，显得格外无辜。
“您只要在今天说出一句让我死心的话，我以后就会变回那个只会杀人的惊华，到死也不会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又是那样的眼神，明明像琉璃一样干净透彻的眼睛，却有着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情愫糅杂在一起，炽热。
王晟之突然想起来，琉璃就是从火中烧出来的。
浑然天成。
做不到，说不出。
就在王晟之即将破防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主子，王管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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