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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月白色里衣的女子瘫坐在地上，活像一团烂泥。原应精心打理的瀑发上结满了污垢，油油亮亮地根根分明。标准的美人鹅蛋脸上满是黑灰色的绺子，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忽而，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把手伸进了衣裳里，抓出了一只虱子。她将它放在手心里，借着薄薄的月光，细细的看了看，后又将她塞回到自己的衣裳里。
又有谁想得到，这个不成人样的女子竟然是宰相府嫡出的二小姐沈心艾呢？就是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咯吱——”
门被从外边儿推开，四个丫鬟各自提了一个点得明亮晃眼的灯笼分立在两旁。
忽然亮堂起来了的屋子，将洛星辰的凄惨曝露在了人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将自己没进了身后的黑里。
一只脚踏了进来，上面穿着做工精美的缎面绣花鞋。
沈心艾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低头朝自己的下身望去。
嗯，腿还在。
只是，这双已然十年未曾走路的腿，还算得上是腿吗？
十年，十年的时间，将原本恰好圈住自己双踝的铁链嵌进了肉里，骨里，血肉里。
“二姐姐，我来看你了。”
这声音，即便相隔十年，洛星辰也不会忘，不敢忘的。它曾在自己新婚之夜，贴近自己的耳朵，告诉自己，是它的主人害得自己闺誉尽毁。
“沈云柔，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许久不说话，骤然开口，让沈心艾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那感觉就像是用指甲盖在平滑的面上划过。
沈云柔却“咯咯”地笑了起来，犹如少女时娇俏悦耳。
“二姐姐这话儿说的，你还活着，妹妹自然是心生欢喜的。”
顿了顿，沈云柔嘴角勾起了鬼魅似的笑，故作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勾魂音。
“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生不如死的活着？自己现在可不就是生不如死么？
沈心艾忽而嗤笑了起来，声音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妇。
“夫人，别太靠近，她是个疯妇，会伤了你的。”
闻言，沈云柔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妇人，道，“锦绣，你可真是个忠婢。”
话音才落，便见沈心艾“嚯”地抬起头，那双结了翳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锦绣，薄薄的唇抿着。
“二姐姐，你这眼神可真可怕。温柔些，别吓坏了我的奴婢。”
沈云柔故意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继而又自接自话道，“二姐姐，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一个奴婢都比你过得体面些？而你堂堂宰相府唯一的嫡出千金，却要在这里忍受非人的待遇？”
在沈云柔的示意下，锦绣上前了一步，眼神却有些闪躲地道，“姑娘，你别怨恨奴婢。良禽尚且知道择木而栖，奴婢自然也要选择一个更好的主子来伺候。
若是奴婢还跟在你身边，哪能嫁人生子，当个庄头太太？只怕早就和玲珑一样，变成一?g黄土了。”
听闻她提及玲珑，沈心艾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玲珑啊，对她最是忠心。哪怕在自己闺誉受损之际，玲珑依旧不曾离弃自己是。可是呢，她却落了个被人奸污而死的下场。而于她施暴的人，竟是原应和自己洞房花烛的丈夫！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沈心艾，你婚前便不洁。若非你爹以极大好处许我，谁愿意娶你这样的**荡妇！我瞧着你这个丫鬟倒是不错，今日是我们洞房花烛，便用她来染红喜帕，免得明日让人见了洁白如常的喜帕，平白耻笑罢。
然后，然后他便将自己从榻上拖了下来，在自己的面前奸污了玲珑……
一想到这里，沈心艾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像个破布娃娃一般的玲珑毅然撞向柱子的场景。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玲珑钟情于自己的表哥……
看着沈心艾痛苦的神情，沈云柔就像是狼人吸了血一般兴奋了起来。她活像个恶魔，以别人的痛苦为食。
“二姐姐，你可知道为何我今日回来看你么？”
听闻此言，沈心艾却低垂下了头，倔强地不愿把自己的脆弱显露在人前。至少，绝不能让沈云柔看到！
然，沈云柔并不打算这么简单便放过她。见洛星辰不看自己，洛明夕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她保养得极好的手捏住了沈心艾那油腻腻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今日，你那宰相爹爹死了。”
沈云柔那声音极轻极淡，却犹如一枚炸弹震呆了沈心艾。
“他也是你爹！”
声嘶力竭。
“呵——自小他便把所有的宠爱和关怀给了你，眼中几时有过我这个女儿？若非你娘死了，我娘被扶正，你以为他会多看我一眼？这种偏心至极的人，何以当我爹！不过，他素来疼爱于你，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在他面前尽孝，今个儿他去了，你也跟着一并去吧。”
沈云柔的声音越发地轻柔了起来。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沈云柔的话一字一句都极好的挑动着
沈心艾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她抓狂了，伸手抓住了洛明夕的脖子，带动着束缚着她的铁链发出了狰狞的声响。
“夫人！”
一众丫鬟皆涌了上去，冲撞推搡之间，灯笼落了地，在隔断的绸帘上蔓延开来。
沈云柔好不容易挣脱了沈心艾，逃离了正被大火吞噬着的房屋。背后，是足矣烧毁一切的大火，耳边，是沈心艾带着仇恨的诅咒。
“沈云柔，下一世，我会剥你的皮，剔你的骨，让你下了地狱也魂魄不全！”
随着“轰”的一声，关押了沈心艾十年之久的那座牢笼，骤然倒塌。
所幸，这座院子地处偏僻，且格局最小。故而，即便它都烧尽了，也不曾影响到其他的院落。
只是自此以后的每月十五，都会有人隐隐听到有低低的哭泣声以及淬毒的诅咒从这个方向传来，笼罩了整座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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