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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魔龙则神色如常，在习惯黑暗后，他变得沉稳安静，从前的冲动易怒被打磨了不少。
塞缪斯有些难堪，毕竟他拍着胸脯夸赞自己的老师，如今却一桶冷水。
兰彻则维持了笑眯眯的神态，他佝偻的腰从来没有挺直过。
“拜伦，你能帮我捡起来你脚边的画册吗？对的，它覆盖了你的脚趾。莉莉，请你不要动。”
莉莉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疑惑地望着兰彻。
兰彻就在这样的一瞬间，停止了笑容，并用眼神告诉莉莉:“这对拜伦是有益的。”
与塞缪斯的正直温和不同，兰彻的眼睛深邃得让人联想不到他长着马脚。
拜伦愣了愣，没有推托，如今他的触觉很敏锐。
他用利爪勾住那本画册，本来想递还给兰彻，忽然间，他的指尖涌动出炸裂的能量。
而在莉莉的眼里，魔龙与画册触碰的一瞬间，他的指尖周围出现了漫天星辰。
是的，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出现了一片夜空。夜空里，布满了星星。
“这是怎么回事？”拜伦握紧那画册，询问兰彻。
尽管目不视物，他依然觉察到那种能量是他所熟悉的……
“不愧是莉娜的儿子。”兰彻笑呵呵地接过画册，在莉莉等人面前打开。
那画册的第一页，与刚刚出现在魔龙指尖的画面如出一辙:“夜空，星星。”
魔龙在接触它的一瞬间，将画册的内容具现化了。
“这是魔法？”拜伦沉声问。
莉莉与塞缪斯面面相觑，龙族会使用魔法，这是匪夷所思的事。
可他毕竟是大巫师莉娜的孩子。
“咳，你哪里会魔法了？”兰彻说，“这本书叫《试魔卷轴》。刚刚只是检测出了，你拥有巫师的潜质。”
“而且，”兰彻又露出了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表情，“是成为大巫师的潜质。”
“这又有什么意义？”拜伦不屑地说。
“这就解释了，在被『默哀』刺中后，你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
魔龙沉默不语，事实上，他自己也隐约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伤口不深，敌人运用生疏，龙族之血的自愈力作为替代品消耗……这些都是理由，但最重要的，还是你本来就拥有很强的抗性，那是莉娜赐予你的礼物，是天赋。”
“但可悲的是，”兰彻又眯起眼睛，“这也佐证了，我无法治愈你的伤。即使以你大巫师后裔的抗性也无法消灭它，我无能为力。”
“昨天，”莉莉怯怯地开口，“我见到了莉娜。准确的说法是，我见到了她寄宿在蝴蝶身上的灵魂。”
“喔？”兰彻与塞缪斯先是震惊，后来又释然——莉娜那样的大巫师，在不具备魔法资质的人马族眼里，实在过于全能了。
“可是，”莉莉看了一眼魔龙，小心翼翼地说，“她几乎没有救助拜伦的意思，而是指引我们去暗月城。连这指引，都是不确定的。”
“暗月城？”兰彻的眼睛涌动着思索的微光，“难道是求助于死灵术士，将拜伦的灵魂抽离，装在新的容器？可世间，又有什么比得上龙族的身体呢？”
兰彻开始踱步，他是如此相信莉娜，开始细数所有的可能性。
“巫医与萨满……难道有破解这诅咒的秘法？可这也不过是碰运气罢了。”兰彻越来越疑惑。
“不用再想了，”拜伦忽然开口，“我那母亲，从来没有向我展露过她的心思。即使暗月城这条路，她是随口说说，为了恶作剧，我也不奇怪。”
“不会的！”莉莉忽然说。
魔龙听出了她的恳切。而塞缪斯和兰彻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莉娜很关心你，我知道。”莉莉回想起，在篝火的终点，那个女人不舍的目光。
“虽然莉娜不像你所形容的，”兰彻忍俊不禁，想起了与莉娜共同度过的时光，“但我愿意假设你是有理由的。”
魔龙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拜伦，你一定是因为在龙族中的所见所闻，对莉娜有所偏见，甚至对她的死亡冷漠，但请你相信，她一定有苦衷。”
兰彻说话的时候看见莉莉横眉竖眼，不禁笑了:“你又有什么想说的，女孩？”
“拜伦也没有对莉娜的死亡冷漠！你不了解他。”莉莉抗议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兰彻愣了愣，放声大笑起来，“除了莉娜，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人类。”
“莉娜说，要我们见到你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暗月城。”莉莉叉着腰，“我看我们是去定了。”
“莉娜也执意要你们见我？不仅是塞缪斯的建议？”兰彻睁大了眼睛。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他又开始踱步了。
“塞缪斯，你这老师，有点呆。”莉莉仍然生气于兰彻对拜伦的评价。
塞缪斯苦笑:“对不起，我没想到连老师都没办法。说起来，拜伦的体质实在特殊，半人半龙，老师恐怕也觉得棘手，所以束手无策吧。”
“谁让我们都是半人半马呢？”塞缪斯开了个玩笑。
兰彻的踱步停止了。
他猛然转身，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来。
他挺直了身子，一言不发地向更高的藤蔓攀爬。
莉莉惊讶于兰彻竟然比塞缪斯更高大，难以想象他平时将身体蜷缩的程度有多深。
而随着他攀爬的身影，莉莉更是发现，原来兰彻身手矫捷如同一个少年。
“老师，你要去哪里？”塞缪斯仰望着兰彻的身影，摸不着头脑。
而兰彻在某一个高度停止了，那里枝繁叶茂，他将手伸进去摸索。
从藤蔓滑下时，他的口中叼着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是不明的液体，呈现出幽暗的绿色。
“这是什么？”莉莉探出头问。
兰彻望着塞缪斯，有些迟疑地说:“这段往事我从未告诉过你，孩子。”
塞缪斯紧张地看着兰彻，在他心中，老师是身处幽林而通晓潮汐变化的伟大人马。
兰彻的迟疑令他隐约觉得，这种印象将会被永久地打破。
“在我三百多岁的时候，我对人马的身份感到厌倦。”兰彻开始了讲述。
“我想要更加极致的生命，你知道，身为人马，要取得智慧和野性的平衡从来是不容易的。”
“我想选择一条路。”
塞缪斯已经睁大了眼睛。
“我想成为人类的学者，或是无忧无虑的奔马，一条路就够了。”
“于是莉娜给了我这个，转生药水。”
“喝下去，我就能剥离一种身份。”
兰彻叹了口气，他知道，塞缪斯和族人都以自己为荣，以身为人马为荣。
现在，自己曾经背叛的念头一定令他们伤心，自己一度想要舍弃人马的骄傲。
塞缪斯果然低下了头:“不过，老师，最终您没喝，对吗？”
“孩子，那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兰彻低沉地说，“不管怎样，以人马的身份活了三百年，做出改变是很难的事。”
塞缪斯的头更低了。
“而现在，我想我知道莉娜当年的用意了。”
兰彻在公主的注视下，拿着那瓶转生药水走到拜伦面前。
“做出选择吧，魔龙拜伦。喝下它，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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