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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清理了身上的灰尘，抱怨道：“莉莉，不是应该在他破坏大自然之前，握住他的拳头吗？”
莉莉吐了吐舌头：“我也很好奇，那手套有多大力量呀。”
惨爪缓慢地扇动翅膀，它自然认得那件宝物，但当施老翁拿出［泰坦拳套］的那一刻，它忽然看见莉莉的长发飘扬，脸上跃动着技痒难耐。
“应该不用提醒他们吧。”惨爪想了想，于是扮演了一个事不关己的狮鹫形象，只是轻巧地飞上天空。
地精们从破碎的大地里探头探脑，看见肇事者施老翁已经躺平，于是英勇地谴责他：“你竟然在黄金矿脉的主干上不知轻重！你这自私又愚蠢的地精！”
施老翁相信，任何一位族人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然而他也相信，任何一位族人做出如此荒唐的选择后，他也会在确认安全的第一时间，发出指责。
拜伦笑了笑，伸出魔杖，发出奇异的光，将破碎的岩石重塑，大地的裂缝愈合。
地精们重新升起敬畏之心，开始为拜伦辩解起来：“这位巫师也不是很坏……我们和他的战争，应该多考虑考虑，以免误伤好人。”
只有莉莉一脸懵懂地望着拜伦：“你明明是用左手发动了魔法，为什么表现得像是用魔杖完成了这项工作？”
拜伦面红耳赤：“魔杖和长袍是必要的，你根本不懂巫师的浪漫！”
莉莉想起拜伦还是魔龙的日子，他经常向自己展示肱二头肌。
这家伙的转职也太成功了吧，怎么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施老翁仍躺在岩石上。
他发现，即使自己将一座山打穿，也没有得到他们的尊重和惊叹。
“算了……”施老翁像是苍老了很多岁，乖乖地将［小小的火柴盒］和［泰坦拳套］递给拜伦，摸着受伤的脸：“你们还愿意听我讲述剩下的故事吗？”
拜伦笑眯眯地接过：“成为你的听众，是我们的荣幸。”
施老翁望着这位年轻巫师的脸，他的话语并非嘲讽，这让施老翁精神一振。
莉莉的武力和拜伦的温和，给予施老翁的心灵以强烈的冲击，成为了日后他追随莉莉和拜伦的重要理由。
他的肋骨仿佛愈合了，挺直腰杆，开始了讲述：“我戴上［泰坦拳套］，但三件……实在太少了。”
“我心中充满不舍，抚摸着那些来自大陆各地的宝物。”
“我无法作出选择。”
“如果我草率地走出去，我将余生都不得安宁。”
“狮鹫老兄又在催促我了……我感到烦躁不安，火苗在炸药的引线边缘摇晃。”
“或许是戴上了泰坦拳套的缘故，那种暴烈的力量令我产生幻觉——我很强大，我即泰坦本身。”
“但我说不清，是手套操纵了我的思想，还是我受了眼前宝物的蛊惑。”
“当狮鹫老兄第三次催促我快点出来的时候，它的嗓音过于高亢，终于令我从烦躁转为愤怒。”
“［你这畜牲！看不起大爷我！］我一拳打在了它的膝盖——对，我跳起来也只能打到它的膝盖。”
“但那一拳很有效，我看到狮鹫老兄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地跪下，一种兴奋像毒液迅速蔓延了全身。”
“但我仍然惧怕它，抓起一块巨石，那是当狮鹫老兄试图用翅膀卷起的风驱赶我时，我紧紧抓住的那一块。”
“我看到狮鹫老兄的眼里也露出慌张，我一定是笑了，我一边笑，一边用岩石碾碎了它的爪子……”
施老翁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忽然看见莉莉冷漠的脸，醒悟到自己不该此时陷入甜美的回忆中。
他赶紧耷拉着眉毛：“狮鹫老兄痛得晕了过去。我累得两只臂膀变成了海绵，脱下［泰坦拳套］时，才明白滥用这宝物，也许会令我力竭而死。”
“［你的蠢主人从来没记住我的名字！］我将脚踩在它的头上——惨爪老兄，不要这样看着我——解气地大喊：［我想你会记得施老翁！］”
“我将泰坦拳套揣在怀里，又向山洞走去。”
“这次，我肆意地挑选着财宝，将它们装进我的老钱袋。虽然我很贫穷，但钱袋巨大，这是地精的天性。”
“我抚摸着装满了宝物的钱袋，感到它像是吃饱了，觉得很幸福。”
“突然，我听见岩石上有细碎的声响，向洞外望去。”
“月光下，惨爪老兄的血像是黑色的，它站起来了，却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害怕极了，知道它会疯狂地报复，抓起老钱袋逃跑。”
“它听见了山洞里的声音，一瘸一拐地走来。”
“我真是没出息，竟然摔了一跤，宝物抖落在地。”
“［我，我死也要和你们在一起！］我热泪盈眶地收拾着地上的宝物，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一束微光。”
“然后，我的身体一定是被挤压成了一颗豆子，我死死地抱住宝物，被［小小的火柴盒］吸纳。”
“我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是一个没有天空，没有土地的，无垠的空间，我和宝物们漂浮在那里，透过一处缝隙，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我看见惨爪老兄站在山洞里，望着满地狼藉，所有珍贵的收藏洗荡一空，它开始哀鸣。”
“说实话，当看到它的眼泪，我同样感到悲伤。我知道失去了那么多宝物后，心灵将会多么空虚。”
莉莉刚要插话，施老翁摆了摆手：“可是后来我明白了，它是在愧疚。”
“它会在夜晚一遍又一遍地整理主人的收藏，然后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
“狮鹫是高傲的种族，它不会倾诉，何况我也不懂它的语言，只是当它一次又一次地徘徊，我忽然领悟，它非常想寻找我，并不因为我碾碎了它的利爪，而是我窃取了它主人的宝物。”
“可是为什么不离开呢？我想它一定是怕主人忽然回来，却没有看到它的身影。”
“我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从火柴盒钻出来，去地下搜索食物。但最顺手的，还是去地精洞穴里拿伙伴们的奶酪。”
地精们躁动起来：“不可原谅！怪不得我常常觉得自己变得苗条！”
施老翁笑了笑，望着拜伦：“就像你分析的那样，我根本无处可去，只有留在孤峰。好在火柴盒里，和宝物相处的时光并不坏。”
“惨爪和伙伴们一起去围攻人马，我想是狮鹫们答应惨爪，会揪出害它爪子变形的坏蛋吧。”
“我自认了解它。它是真正高洁的狮鹫，不会为了复仇而寻找一只地精，而是为了履行与主人的承诺。”
“拜伦先生，”施老翁哀怨地说，“在你打开火柴盒之前，我一直扒拉着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才在你猝不及防的开启后摔落在地。否则，火柴盒无垠的空间里，你未必抓得住施老翁。”
拜伦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声辩。
施老翁回忆起在火柴盒里无忧无虑的幸福岁月：“我想，那里才是我的暗月城，而现在，暗月城的一切已经结束。”
他像是在这次讲述中度过了一生，那张汇集着懦弱，愁苦，奸诈，凶狠，谨慎，卑微，狂喜的脸上，如今皆是平和。
施老翁望着月亮，准备迎接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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