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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本官……无力护你……不过本官可以为你伪造一尸身，你假死逃脱往北去罢……离开林德郡，离开雍州……”离开前，林德郡的新任巡抚这样对她说。
“阿暮姐姐，对不起……兰希没用，不能保护阿暮姐姐……不过，阿暮姐姐你放心，兰希一定好好钻研姐姐留下的医书，成为举世神医，不负姐姐的教诲！”新收的徒弟兰希年纪还小，阿暮思及林德郡的居民不会过分为难，此番逃难便没有带上他。
“那个妖女呢？不会逃了吧？”街上，于各处搜寻的居民举着手里的火把，大张旗鼓地追捕阿暮。
“我看见她之前进了巡抚大人家……怕是巡抚大人要保她呢！”有人小声说道。
“哼！大家伙儿都进去，巡抚大人还能把我们都办了不成？况且那阿暮是妖已经确认无疑，巡抚大人不可能保她！”
于是人群浩浩荡荡地前往巡抚府邸，要求巡抚交出妖物阿暮。
“今妖女已经伏诛，诸位乡亲可以放心了。”林德郡的新任巡抚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用别的尸体伪装成阿暮的，但阿暮不愿让他人替死，硬生生剥除五百年修为得了这具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的模样气息与阿暮一模一样，唯一的缺陷是三天后会自动消散。所以必须让居民们在这三天内亲眼见证阿暮的“死亡”。
“那可不成！兰希跟在妖女身边这么多年，指不定也学了几手妖法！”居民们并不满足，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尸体旁边默默哭泣的男孩身上，“瞧他哭成这样，恐怕是对我等怀恨在心！保不齐哪天他就用妖法夺了大家性命！必须也将他一起烧了，才能安大家的心！”
“兰希他还只是个孩子……再说人类哪里学得来妖的术法……”巡抚没想到这些人竟疯狂到连孩子也不放过，连忙劝道。
“巡抚大人，你是要与整个林德郡作对吗？！最好现在就将兰希交出来由我们处置！”
就在巡抚与兰希被咄咄相逼时，阿暮一路北上，逃到京都，终于见到了胡萤。
“阿暮！你……你怎凭空丢了五百年修为？！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是除妖师？”乍见阿暮受此重创，胡萤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他们都说胡姐姐成了妖妃，蛊惑天子，我本是不信的……于是我逃到京都来，想知道只是乡亲们误会了……”阿暮挣脱了胡萤的手，质问道，“可胡姐姐，你能解释一下你身上为什么一点仙韵都没有了吗？”
“阿暮，你说的什么话？连你也不信我了吗？我这一生就没害过一个人啊……”胡萤神色黯然地收回自己的手，苦涩道，“阿暮……我断绝修仙之路……是因为道玄身上的魔气……”
“原来我认识的胡姐姐是个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的懦夫！连借口都这么牵强，魔早就退出凡界……再说，一个凡人身上有魔气怎么可能抵得住？！”阿暮怅然笑着，直接转身离开，“我看错你了！”
“阿暮！”
自那以后，胡萤再没见过阿暮。
胡萤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直到祭天那日，那个白衣人撑着伞翩翩而来。
“草民姓穆，会是这一任的国师。”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胡萤就知道这人是仙。
与凝霜阁那魔气完全不搭边的仙。
“萤儿，他就是我在凝霜阁里的天机中看见的国师。太子有他扶持，覆了我的帝位再轻易不过。”祭天回来后，赵乾再度说起了自己知晓的天机，“接下来，他会将太子扶持成功德兼隆的储君，而我与你，则是声名狼籍的暴君妖妃……”
“陛下……”胡萤从背后搂过赵乾，无声安慰。
“不过是虚名……这闻风便倒、瞬间扭转黑白是非的人们口中的名声……不要也罢。”赵乾握上胡萤的手，笑了笑，“我们还有八年。”
贞元17年1月，黎国覆灭，秦铮凯旋，赵乾缴了他的兵权。
同年2月，狄国来犯，文臣当道。
贞元19年2月，边关传来丰梁于月前失守的消息。
“朕就知道，没了秦铮……你们什么都不是。”
在国师松口之后，秦铮主动请征。那一席“何人保江山”的话真是震聋发聩。
赵乾知道秦铮此去……必被那狄国军师陷害，可他仍是放任了。
他在等秦铮的答案。
如果秦铮不认这子虚乌有之罪，赵乾就替他洗清一切嫌疑。若他认罪，这等愚忠之人，一杯鸠酒赐下，免得成为赵澜与国师手下的杀人机器，徒添恶业。
虽说早已知晓结果，赵乾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秦铮。
“早知有今日，你可后悔？”赵乾问。
“臣只悔没能在死之前敌退外敌，收回故土。”秦铮只答。
果然，他就不该抱有期待。
死了倒也干净……不然以国师的行事作风，整个玄昊大陆都要遭难……
赵乾这样想道。
在赵乾看见的天机里，即便没有秦铮，国师也培养出了新的战神。那个女战神与当年的秦铮一样，灭了狄国一国。
可赵乾不敢赌，如果秦铮活到赵澜继位之后，大陆上又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再一次顺从天机，赐死秦铮。
那日，国师说：“他的骨灰，穆某要带走。”
“你完全有能力保他。”
只要国师出面，纵使他是当今天子，也无法阻止国师分毫。
“无关紧要。”国师这样回答。
是了，无关紧要。
他不赐死秦铮，国师便会扶持赵澜迅速上位，继而以秦铮的妻母为胁，逼迫秦铮继续远征，直到玄昊大陆所有版图都属于炎国。
他赐死秦铮，国师仍能将未来的桃暮培养成新一代战神，替炎国黎平他境。
无甚区别，不过是时间上的不同罢了。
“哈……朕还以为，秦铮于你，终究会有一分不同。”
每次下朝都看见国师与秦铮同行，甚至还多次邀秦铮前往凝霜阁，赵乾本以为在国师眼中秦铮或许会有一分特别。
国师却说，无关紧要。
天机中关于国师的部分赵乾只看到了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由此推测国师曾经的经历。于是他说：“国师啊国师，你这样活着，不痛苦吗？”
“无关紧要。”
“可是，朕看见了。就在十一年后，你会死。”
国师如今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赵乾知道，那是因为国师的心早就死了。
每隔百年出世辅佐当代太子或二皇子，不过是千年前对武帝的承诺。
国师……想死。
“求之不得。”
自秦铮死后，京都的雨就没停过。
受秦铮血煞的影响，京都多了许多妖物与怨灵，一片混乱。
“最近京都百姓怨言很大，都说你故意不查实情，赐死秦铮是蓄意……”
“我确实是蓄意。”赵乾嗤笑一声，“京都还有一个传言，就是太子德行兼备，而我荒淫无道……桃锋小时候还是我的伴读啊……在我被魔气缠身后，他就彻底转向傅征一流，支持太子继位。不过也在常理之中，炎国需要的是一个圣明的天子。”
“陛下最近还是小心些，京都这几天总有文臣横死家中，虽传是武将所为，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胡萤皱着眉，担忧道。
“那是诛天神教的人。诛天诛天，诛的不就是我赵乾？”赵乾眸色转深，然后垂下眼帘，掩住纷乱的情绪，“他们是奔着我来的。”
“啊？”胡萤不免问道，“这与陛下有何干系？”
“自然还是因为我荒淫无道。”
贞元20年4月，傅征找到狄国军师陷害秦铮的证据，为秦铮平反。秦铮沉雪，天下大悲。
但这份悲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被人刻意淡忘，甚至连战神二字都成了禁忌。毕竟当年可是他们口口声声喊着秦铮叛国，一把火烧了秦家，最后秦芸死了，秦老夫人疯了。
如今再来为秦铮哭冤，倒显得异常讽刺。
贞元24年，赵乾屡遭刺杀，被胡萤一一拦下。
“最近诛天神教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陛下，我们还有多久时间？”胡萤搂过赵乾，将小脸贴在赵乾胸膛，问道。
赵乾摸着胡萤的发丝，缓缓答道：“一个月。”
一个月后，宫廷政变，帝位易主。
“父皇，儿臣不会杀你，只能劳烦父皇今后都待在这寝宫了。”说完，赵澜便要与国师一同离开赵乾的寝宫。
“澜儿，你还是不够狠。炎国迟早会亡在你手上。”赵乾却突然出声。
他的澜儿……太优柔寡断了。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致命的缺点。
“狠到宠幸妃嫔连发妻也能轻易赐死吗？抱歉，儿臣做不到。”赵澜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等到赵澜与国师都走了，胡萤才看向低低笑着的赵乾，问道：“陛下……现在……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萤儿，你是妖，那……能吞人三魂七魄吗？”赵乾转过头，眸中的悲哀快要凝成实质。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萤虽已猜到赵乾的意思，仍是问道。
“其实我一直都没放弃走出与那天机不同的路。”赵乾叹了声，走向一侧灼灼燃烧的宫灯，“只是每次面临选择的时候，我都发现，与天机不同的那条路的结局，我承受不起。”
自由与黎民……天机料中了他会选什么。
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只有他清楚地知晓未来，却悲哀地发现，根本无从改变。
甚至连知晓天机这一步，也在天机的意料之中。
宫灯的火很小，赵乾仍是轻易就将宫纬烧了起来。
胡萤没有阻止，她早就知道，赵乾迟早会有坚持不住的一天。
“说什么扼住命运的喉咙……最后也只能被命运扼住罢了……我啊……生不逢时……”赵乾捂着脸，低低笑着，笑声越来越大，却越加凄凉。
他终于懂了父皇临终前的那个眼神，终于懂了父皇为何要他立誓永不踏足凝霜阁。
他的父皇没那么神机妙算，算不到他踏足凝霜阁会沾染魔气。
父皇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只扶持二皇子或太子的国师会在第一时间让赵乾声名狼藉，退位让贤。
“如果我晚生二十年，如果得到国师扶持的是我……或者我早生几十年，不是国师扶持之人的绊脚石……一切都该不一样吧？”赵乾笑够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而我这一生最大的过错，就是生不逢时。”
“陛下想好了？”胡萤只是问道，“陛下今日所行，也在天机之中吧？”
“再顺了这一次，今后都不会被天机左右了……就彻底解脱了……”赵乾看向胡萤，摸着她的脸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吃掉我的三魂七魄吧，萤儿。”
“好。”
胡萤答应了赵乾的请求。
从今以后，赵乾再不入六道轮回。
——修了仙，再不可犯杀戮，不可做恶事。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呢？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你当知道修仙是一条不归路。
——可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当年与神的对话历历在目，可胡萤不在乎。
赵乾既不想再轮回，那她也不再轮回。
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她都与赵乾同行。
贞元24年，天子与萤妃葬身大火之中。
新帝顺民心继位，改号景元。
而先帝……谥号殇。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那暴君妖妃终于死了！咱们又能过上太平日子了！真真大快人心！早该死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对于赵乾与胡萤的死讯，炎国上下无不欢天喜地，若非忌于新帝赵澜，都恨不得直接翻出炮仗来庆祝。
那一夜，先帝寝宫在大火中化作一片废墟。
没人知道，大火之中没有殇帝，也没有萤妃的尸身。
有的只是一枚妖丹。
嗒——
嗒——
灼灼火光之中，白发白衣的国师径直走入，拾起了地上那枚属于胡萤的妖丹。
（未完待续……）
【作者题外话】：阿暮的徒弟兰希，就是嫁衣篇救走桃夭的那位医师，他确实做到了，成为了炎国举世闻名的名医。
国师：白发白衣紫眸，偶尔会持红梅白面伞，眼神淡漠。仙，姓穆，每隔百年出现一次。
神：白发白衣紫眸，白发随意束在脑后，额间只有一条纯白抹额，极尽温柔。
他俩一张脸，但不是同一位。出场时注意看外貌描述。
话说现在的国师看上去好像一个大反派啊哈哈哈
下一个单元是赵澜的故事
是的，每一个单元都是紧密联系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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