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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白衣的姑娘正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罗刹不由问道：“你就是传说中勾人魂魄的白无常？”
“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我们的。”姑娘轻笑一声，答道，“我名白泷，乃九幽勾魂使之一。”
“听说黑白无常向来形影不离，怎地只有你一个？”罗刹看了看四周，黑茫茫的一片，除了这个漩涡外没有一点光亮，安静得有些可怕。
白泷摇了摇头，只道：“墨沧他还在沉睡。”
“说起来……你们算是灵吧？”见白泷周身明显不似人类的气息，罗刹试探着问道。
“灵？”白泷不由失笑，“不，你看我像么？”
“世人都说地府在九幽，专门负责生灵的转世轮回……”罗刹跟随白泷进入漩涡，问道，“既不是灵，那就是传说中的仙了？”
罗刹直接排除了神。
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这位姑娘的脸，而神的音容是不流于世的。
漩涡的另一边依旧一片黑暗，唯有散发着荧荧蓝光的巨树以及长河中一盏盏河灯为这黑暗的世界增添了一分生机。
“有点靠边了。”白泷手指轻点，一只流萤凭空出现，朝着前方飞去了。“应该没有人能够想到，九幽之下不是怨灵，而是我们这群神了。”
“神？传说中的神？”罗刹惊道，“可我明明……”
“疑惑为什么你能看见我的脸吗？因为严格说来，我们已经不是神了。现在神界的那些神都叫我们堕神。”白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另外，这里也不叫地府，那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它的名字……叫做轮回司。”
“那也没有阎王了。”罗刹望着那棵遮天蔽日的绝美的巨树，随意问道。
“轮回司的主人只有一个，话本子里的十殿阎罗都是人类瞎写的。”白泷哈了声，再度抬起手，接住已然回返的流萤，“毕竟，哪个真正见过？或者说，见过了，谁还记得？”
“你刚才说……”罗刹看出来白泷是在传递消息了，便继续问道，“黑无常……墨沧在沉睡？是受伤了？”
“受伤？哈……”白泷嘲讽一笑，“情伤算吗？”
身为一个神，居然折倒在一个人类女子身上，甚至为其抛却一切过往……最后仍是以悲剧收场。
闻言，罗刹不由有些讶异：“神也有做不到的吗？”
“神之上，还有天道。”白泷摇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悲哀，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不知怎的，看你竟有几分亲切，竟聊了这么多。该上路了，别耽误正事了。”
“那孟婆和奈何桥也是凡人杜撰的吗？”罗刹一边跟着白泷前行，一边问道。
“倒也不完全是吧。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奈何桥头有个怪人。他不喝忘忧茶轮回，也没成为游魂，就赖在那儿不走了，像在等什么人。仔细想来，他在那里……站了应该十九年了，也不知在等谁……”
白泷不再与罗刹闲聊，直接带着罗刹往奈何桥去了。
奈何桥头的孟婆不似话本子里那般是个老妪，反倒生得极为年轻貌美，三千银发如星河般垂至脚踝，华美的白色衣裳上缀着的银色饰物闪着柔和的光芒，碧蓝的眸中似有万千星辉，看上去就让人心下一松，忍不住虔诚地拜倒。
不过罗刹在意的不是这些，她的目光早被桥头那个青衫男子夺了去。
“杜郎……”罗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来，喃喃道。
时隔十九年，杜生还是当年那身简朴的衣衫，连面容都没什么变化。
反倒是罗刹自己……早不复当年美貌。
“阿姹……”杜生转过身来，轻轻一笑，“我终于等到你了。”
罗刹与杜生各自上前几步，却又在最后关头生生止住了。
“现在我们两个，可一点都不像夫妻。”罗刹避过杜生的目光，甚至后退了一步。
若以外表来看，说她是杜生的长辈都有人信。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妻，”杜生牵住罗刹的手，认真的眸光中似有繁星点点，“生生世世都是。”
“小伙子，现在说这话还早了些。”孟姜手一挥，缸中的汤药便自动落入碗中，漂浮在罗刹与杜生面前，“这一碗忘忧茶下去，谁也不记得谁，各在一方，谈什么生生世世？”
罗刹接过汤碗，与杜生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孟姜回答得非常直接，“若人人都记得前世，恩仇带到来世，天下可不是要乱套了？”
“我与你好不容易团聚，没想到，还是要分开……”杜生搂着罗刹，忍不住叹了口气。
罗刹摸着杜生的脸，忍不住心疼起来：“杜郎，你在这里等了十九年……”
“阿姹……”
“既然你可以在这里待上十九年，那我也一定可以。”罗刹忽然转身对孟姜说道，“只要我们都不转生，那就可以永远都不分开了。”
“那你可想多了。他在这里能滞留这么多年，全因他身上那一抹执念。”孟姜摇了摇头，指着四周一个又一个身形日渐透明的魂灵，“如今他执念已消，自然与你一样，再不能待在这里了。不然，就会像他们一样，渐渐忘记自己的存在，直至彻底消散，再无轮回。”
“我还有一个办法。”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泷却突然站了出来，说道，“如今墨沧沉睡，这勾魂一事全靠我一己之力，而我现在亦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所以，或许你们可以成为下一任勾魂使。”
罗刹与杜生皆是一惊，就连孟姜也难得皱了皱眉。
“如此，你二人接过我们的职务，便可真正长相厮守。”白泷也不顾孟姜就在现场，继续说道，“你二人——可愿意？”
罗刹与杜生对视一眼，齐齐应了。
后来白泷便带着罗刹与杜生去了凡界。
只是罗刹没有想到，自己再度见到国师竟会是这样的光景。
“司主。”那日，白泷竟朝着国师半跪下去，敬道。
国师似早就知晓白泷所为何事，只问：“决定了？”
白泷低着头，语气坚定：“决定了，请司主成全。”
“墨沧呢？”国师又问。
“还在沉睡。”
国师顿了片刻，才道：“他也是太过执着。”
白泷怅然一笑，反问道：“若论执着，世间有谁能比得过司主？”
罗刹与杜生听不懂国师与白泷的哑迷，只静静在旁看着。
等白泷与国师交涉完毕离开，国师才看向罗刹与杜生，问道：“你二人可知晓自己继位后要做什么？”
“白大人都已告诉我们了。”两人齐齐答道。
“好。”
国师袖袍一转，道道灵气瞬间钻入罗刹与杜生体内。两人的魂灵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注入变换了原本的模样，顿时三千青丝变白发，乍然倾泻开来，眉心也各自多了一黑一白的勾魂印记。
不同于人们印象中的阴森诡谲，两人身上反倒流露出一种平静、安宁的气息。
国师背过身，负手而立，静静说道：“自今日起，你二人便是轮回司的新任勾魂使。”
在那之后，罗刹与杜生频繁往返于凡界与九幽深渊之间，勾走了一个个性命走到终点的魂魄，早已看惯了死死生生。
就这样，八年很快过去。
炎国也不再是当初的炎国。
“来人，帝薨。”天子寝宫之中，褪去凤装的皇后杜云梦优雅从容地用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污渍的手，面上一点死了夫君的悲痛都没有，反而慢悠悠地说道。
下方的御医匍匐在地，正瑟瑟发抖。
“这……陛下分明是……”
分明是中了毒……
杜云梦冷冷扫视了御医一眼，虽未言语，御医却感杀意临身！那是实打实的杀意！真正杀过人的杀意！
御医再不敢说话，默认了杜云梦的说法。
“陛下传有遗诏，”随后，杜云梦踏出寝宫，在大殿前举起了天子赵澜死前口述于她让她写下的圣旨，高声道，“立太子赵新为新帝，扶桃尚书为摄政王……”
“谨听圣命！”
待到大臣们一个接一个散去，杜云梦这才将目光施舍于赵澜半分。
却仍是平静异常。
仿佛对赵澜从未存过真情。
“云梦……”暗处的罗刹忍不住伸了伸手，一脸担忧。
可如今的她即便成了勾魂使，仍是魂灵一个，根本触摸不到杜云梦半分。
杜生牵住罗刹的手，问道：“她就是我们的孩子？”
“她的眼神好悲伤……她骗得过别人，但骗不过我……”罗刹抚上心口，怅然道，“我能感觉到，她一点都不快乐。”
赵澜静静看完了杜云梦与朝臣的交涉，才转过身对罗刹与杜生说道：“原来你们就是云梦的爹娘。”
“你还是死了。”
罗刹如此说着。
当初她一念之仁，放过了赵澜，可最后，杜云梦仍是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赵澜轻轻一笑，带着些苦涩。
“她想要太平盛世，那朕就给她一个机会。”
（未完待续……）
【作者题外话】：魔怨篇完，罗刹和杜生he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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