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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把红薯一扔，抓住了远山的胳膊。
再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不能在这坐以待毙，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都要来搅一搅这潭水。
打定了主意，就得趁热打铁。
“沈傲，你听我说，现在西夏兵分两路，一路在宫内挟持圣上和官眷，一路在城外驻兵施压，你就躲在王府里，反倒是安全的。我是一定要进宫去的，有好多事都没有搞明白......不管是身为宁王妃，还是萧家的女儿，我都必须要站出来。”
沈傲是懂事的，听我坚定的语气，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那......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啊？”
这也正是我要琢磨的。
虽然现在脑子里的线索还是缠成一团，没有理清，但直觉告诉我，冀王的身世，一定隐藏着大秘密，说不定能左右大局。
“远山，我得麻烦你，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搞一套西夏兵的衣服来，我要混进宫去。”
......
远山又出了趟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过两个时辰，真的拿回来一套衣服。铠甲，靴子，还有证明身份的腰牌也都是配套的，只不过衣服颈部洇了一圈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
“没什么，挑了个倒霉鬼，王妃你将就着穿吧。”
远山的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是从集市上逛了一圈买回来的衣服一样。
我倒不是嫌弃衣服脏，可真的要把死人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有些犯怵。
“远山哥哥，你不陪嫣然一起去吗？嫣然你自己可以吗？”
沈傲的手还是攥着远山的衣角不松开，五官快要拧成了个疙瘩。远山也是一脸犹豫地看向我，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嘴，沉着语气开口：
“小姐，恕远山这次不能护着你，我......实在是还有要事在身。”
我原本也没有打算带上远山，两个人的目标实在太大，况且，西夏现在还顾着大局，没有动手开杀戒，我就算被抓，充其量就是被关起来。
再退一万步说，我跟冀王也还没有撕破脸皮，他并不知道我已经调查过他的底细，哪怕是演戏，冀王也会演全套，断断不会轻易对我动手。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愣神儿的工夫被远山看在眼里，大概是以为我犹豫了，便又尴尬地开口解释：
“小姐，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说，你只要知道，是事关朝廷命脉的大事。”
远山的语气很严肃，透着一丝不容置疑。只是我实在想不通，远山口中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是萧国公生前交代的？还是......
我记得沈傲说过，远山总是神神秘秘单独见韩祁。
莫非和韩祁有什么关系？
头一夜还围坐火堆吃烤红薯呢，如今三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远山趁天蒙蒙亮就翻城墙走了，不知是朝哪个方向。临走前，帮沈傲安顿在一户百姓家中，给了五吊钱，拜托照顾沈傲，一家人千恩万谢地应下了。
西夏没有丧心病狂到对百姓下手，所以沈傲暂时安全了。
至于我，在宁王府中又蹲了一整天，直到夜色再次降临，才换上了西夏兵的衣服，出门去。
好在个子高，穿着士兵的衣服也并不拖沓。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白皙的脸庞，灵机一动，在燃尽的火堆里抓了把灰，往脸上胡乱抹两把。
嗯，这就对了嘛。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街上空无一人，连个灯笼也没有，唯有远处皇宫侧门两边的黄色烛火摇曳，在这黑夜格外显眼。
虽然害怕，但还是一步一步往烛火的方向走去，一只野猫从脚边跳过，尾巴扫过我的小腿，被扫过的地方好久都没有知觉。
比我预计的情况好很多，侧门虽然有西夏兵在把守，但并不严，我握紧了手中的腰牌，守门的士兵只是草草瞄了一眼，边挥手让我进去。
如今的皇宫大内，和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巷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聚堆打牌的，喝酒的，还有聊天烤火的西夏士兵散落在各处，我在其中弯弯绕绕，倒也不大引人注目。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自己人，把冀王的事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办。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圣上和皇后，可如今他们是重点保护对象，想要见上一面简直难于登天。
那......我能不能见到韩祁呢？
依据沈傲说的，韩祁城前对阵失败，不知哪里去了，想来想去，西夏人把他关进宫里来的可能性最大。
我没头没脑地瞎转悠，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高高的匾额好像已经太就没人打扫，结了密密的蛛网，灰尘下的三个大字苍劲有力，诉说着从前的光耀尊贵——咸华宫。
......
西夏士兵把城里所有的女眷，还有后宫里的女人们，全都拢在一处关起来，唯独落下了庄太妃。
我推开寝殿门，一股难以言说的腐朽破败味道扑面而来，越是往里走，味道越难闻，好像还夹杂着臭味。定睛一看才意识到，臭味的来源，是庄太妃的床榻。
估计是西夏兵闯进来的这几日，咸华宫就没人照料了，士兵们也懒得管这么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妇人，干脆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如今的庄太妃，已经没有了往常的神采，久病之人本就面色蜡黄憔悴，再加上这些日子没人照料，头发也乱了，脸也花了，嘴唇干裂出血。
最要命的是，身下的床铺全都粘上了屎尿，干涸着，散发着恶臭。
望着庄太妃紧闭的双眼，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人活着的时候再运筹帷幄、权倾天下又有什么用呢？一朝失势，还不是被人踩在脚下？
心酸之余，我也突然觉得，韩祁对我很宽容。
如果是我的母亲，被人暗害，昏迷不醒，我一定会杀人。
庄太妃不是韩祁的亲生母亲，所以她拿韩祁当棋子，当夺权的利器，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才助韩祁夺皇位......这一桩桩一件件，在旁人看来，都是冷血的，自私的。
可是，在韩祁看来，他明明知道庄太妃只是养母，也装作不知，还是当亲生母亲一样对待。
不为别的，就为在这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皇宫里，庄太妃给了他唯一一丝关爱与温暖。
就好像黑夜的点点亮光，足以让迷了路的旅人心有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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