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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对韩祁的愧疚吧，如今庄太妃的凄惨现状，毕竟是由我造成的。
虽然她也曾想置我于死地，但万事如过眼云烟去，如今都是从前的故事了。
瘫痪的人往往都身子很重，等把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满头汗了。
寒冬腊月，可惜没有换洗的棉被，没办法，只好把衣柜里仅剩的几件连帽披风斗篷都盖在庄太妃身上，起码也能保保暖。
先盖上一件，我转身弯腰从柜子里取另一件，再回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刚刚明明不小心把披风的风毛盖到庄太妃的下巴上，怎么一转身的功夫，披风就往下移了移？
只当自己是眼花了，我把庄太妃的手臂往床里挪了挪，再次转身，可还没等伸手拿衣服呢，余光瞥见的景象让我心里一震。
......庄太妃的眼睛，这是睁开了？
没错，是睁开了，我努力甩了甩头，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庄太妃的确醒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已经全然睁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流下。
双手原本阖在一起，如今也已经松开，靠近外面的一只手似乎努力地往我这边挪，手指虽然僵硬，但还是能明显看出动作。
“庄太妃？”
回应我的，是一声如虫鸣一样的哽咽。
“嫣然。”
时间相隔这么久，再次从庄太妃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恍如隔世。
一时间寂寞相对，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几天了，说来也是报应吧，一醒来就变了天下了，丫鬟都不在，殿外也都非吾族类，我想着自己就算醒了，也活不了几天了，可没想到，最终来救我的，竟然是你。”
庄太妃的声音嘶哑，依然起不来身，但说话还算顺畅。
“你为何来此？还不逃命去吗？看这外面，是要变天了......”
“没事，我就是路过。”
我踌躇着，不知是该呆在这，还是该转身离开。
可就算离开，也不能真的把她放在这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庄太妃与我的恩恩怨怨，早已在那晚的佛寺中就了断了。现在她对我，只是个败军之将，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我不屑做。
况且，也看在韩祁的面子上。
没有热水，也没有茶叶，桌上的茶壶还剩半壶凉水，我涮了涮，倒了半杯，喂庄太妃小口小口地喝。
“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说，或是有什么事想问，就尽管问吧，冲你今日救我一命，又不嫌弃我老太婆浑身脏污，我必定帮你。”
庄太妃喝完一杯水，嘴唇的干裂好了些，声音也不再沙哑。
“咳，我原本是想说，帮你个忙或是给你点什么东西，作为回报。可如今我这幅样子你也看见了，实在是没什么可给出去的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确实有事要问到庄太妃。
这件事，如果说宫里还有谁能知晓，也就只有她了。
“我想问......昭容妃。”
我猜的没错，庄太妃一定知道些什么。当我轻轻开口说到昭容妃三个字，庄太妃浑浊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惊异。
“昭容妃？这么突然想起问她了？”
我没有回话。
“昭容妃是云南王的女儿，那一年进奉给先皇，先皇很宠她，一入宫就封了妃，后来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也就是冀王和芷盈公主，产后虚弱，撒手人寰。就这些。”
庄太妃说完顿了顿，抬眼看我。
我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站起了身，原本庄太妃靠在我的肩膀，这样一来，半边身子没了依托，重重地跌在床上。
“你没有说实话，我要听实话。”
我站在床边，听见自己声音冷冷的。
庄太妃用力偏过头看我，就这样对视了良久。
“你......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这话说的有意思，难不成我还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零星的线索？
当我傻？
“对，我全都知道了，我问你，只是想听你亲口把当年的事说一遍，你不说也无所谓，反正知晓当年之事的人不止你一个。我也不是好心一定要救你，你当初如何对我的，我可一点都没忘。”
狠话撂完了，我作势就要出门，却被庄太妃急急叫住。
“你别走！我说就是了，反正江山要易主了，我何苦守着当年的事呢？又没人给我立牌坊。”
这就对了嘛。
我勾起了嘴角。
“我承认，是我毒死的昭容妃，但我一点都不后悔，这是后宫，尔虞我诈是每天都有的事儿，是她命好，运气好，可惜啊，就是傻得可怜。”
果然啊，庄太妃一开口，就给了我一个没听过的新线索。
昭容妃，是被下了毒？
我心里很激动，面上却依然装得云淡风轻。
“我要你从头讲，每一个细节都不许落下。”
......
......
其实昭容妃的运气挺好的，云南王子女众多，可唯独对她宠爱有加，先皇更是许下七万两黄金做聘礼求娶。总之，昭容妃在闺阁中有父亲宠着，嫁了人有夫君宠着，人又生得漂亮和善，前半生顺风顺水。
可是人一过得太舒坦吧，就容易出问题，昭容妃的问题就在于，她没见识过人心的险恶，又有些恋爱脑。
总之，她实在不适合生活在这刀光剑影的后宫之中。
“我和当时的贵妃一起，找了宫外的密医，调制出一种药，只需少量下到昭容妃的饮食里，便能日积月累，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神志不清，最后油尽灯枯而死。”
庄太妃眼睛直直地望着床幔，平静地想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运气好，就这样，还能生下皇子，当时先皇高兴得不得了，又担心她辛苦，会想家，竟然违着祖制，在皇子满月的时候，带她和孩子一同回了云南探望家人。”
从庄太妃的平淡的语气里，还是能听出一股酸味儿。是啊，若如庄太妃所说，那昭容妃可真真算得上先皇心尖儿上的女人。
可在这后宫的女人，哪能只凭着宠爱活命呢？
况且树大招风，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越是容易成靶子。
“呵呵，也不知道是犯了哪个神仙的忌讳，这趟云南之行，出了件大事儿。”
庄太妃瞄着我，嘴角勾起了阴森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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