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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趴在雪地里，努力抬头看，正对上韩祁的脸。
他一手牵着马缰绳，似乎是刚把那蠢马制住，另一只手向我伸过来。
“你还能再丢脸点吗？”
这语气带笑，眼里也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再望向他身后，士兵将领们认出是宁王妃，也纷纷交头接耳笑了起来。
“一边去，不用你管！”
我没好气地打走韩祁的手，自己拍拍膝盖站了起来。韩祁也并不介意，只是笑着帮我擦去脸上沾着的污泥和雪渍。
就在此时，身后举着萧家军大旗的队伍汹汹而来。
“这是？”
“不用谢，叫我雷锋就行了。”
虽然我能支使得动的萧家军不多，但好歹算是雪中送炭了。
韩祁当然不知道雷锋是谁，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为首的金都尉和殷都尉，还有远远跟在后头的铁都尉，然后目光停在殷都尉的脸上。
目光交汇之中，韩祁倒是平和淡然，可殷都尉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完蛋！忘了这茬了！
今天去找人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手下的兵。
可金都尉挺身而出，让我惊讶之余还有些感动。
更为惊讶的是，殷都尉竟然也愿意听我差遣，共抵外敌。
可我是我，韩祁是韩祁，谁都知道殷都尉恨韩祁入骨。
“今天我带萧家军来，是为朝廷和百姓，国难当头，别的事先放一边吧。”
我对着韩祁说话，其实也是说给殷都尉听的。
怪就怪当初人牙子动作太快，得了令，就想着把殷蓉发卖得越远越好，几经辗转，最终卖给了西边边塞之地的一个马帮商队当丫头。
殷蓉从前在王府时，我又从没让她做过什么粗活，如今新东家可不管她娇滴滴还是柔弱，买了丫头就是要干活的。
再加上边塞风沙苦寒，不过几月时间，殷蓉好像被扒了一层皮。等到殷都尉找到她时，已经面色粗黄，手上满是冻疮，瘦得皮包骨。
这还没完，当殷蓉掀开衣服袖子，露出身上被打得鞭痕和伤口后，殷都尉彻底怒了。
自己疼得跟什么似的妹妹，竟然被欺负成这样。
一切都怪宁王府！
据说殷都尉是打算找韩祁算账的，只是碍于殷蓉没人照顾，需要人照管，才一直拖着。
我想象过殷都尉与韩祁之间迟早有一仗，可我没想到他们的见面会是在这种场合。
“国事为重。”
我看着殷都尉怨毒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不免得心里发虚，只能小小声提醒。
这时候是一定要有人出面和稀泥的，让我欣慰的是金都尉站了出来。
“老哥，国难当头，你我都是兵鲁子，打仗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我知道你气不过，可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打完再说。”
男人之间的交流比我出面顺畅得多。金都尉用力拍了拍殷都尉的肩膀，又勾肩搭背地，用力把殷都尉的身子转向一边。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毕竟是带兵多年的老油子了，金都尉和殷都尉对布阵什么的得心应手，韩祁便把手里的兵全都交由二人差遣，拉着我，进了临时搭建的营帐。
营帐里很昏暗，窗户也被大衣和毛毡挡住，外头的雪光竟然一点都照不进来，只有桌前的烛火在摇曳。
“说说吧，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
韩祁站得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去哪，不劳宁王费心吧？我们和离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宁王妃了，我的行踪应该不用跟你报告吧？”
......我到底是什么毛病？
明明之前想得好好的，要和韩祁道歉的，可如今一见着他，又变成嘴损的讨厌鬼了，说话带刺这是病，得治。
韩祁久久没有回应。
“我去宫里了，庄太妃醒了，可我没办法救她出来，你若有办法就快些，我怕她撑不住了。”
韩祁还是不做声。
“还有啊，韩以刃跟我一起去了云南，却被他师傅扣下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了。”
“远山神神秘秘的，不知去了哪，是你下的命令吗？”
“我这趟云南之行，知道了很多冀王的秘密，你想听吗？
......
韩祁像是被谁按下了静音键，不管我说什么，他永远隐匿在昏暗中，不做声。
最烦装哑巴的人。
“韩祁，你说句话好不好！”
小暴脾气说来就来，我抬手，duang地一声锤向桌子，桌上的烛火跟着摇了几晃，借着烛火的光亮，我才发现，韩祁不知不觉已经离我这样近。
“要死啊你！吓死我了！”
我尖叫出声，想往后退，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住腰，动弹不得。
“你......”
“萧嫣然，你的坏脾气又捡回来了？你看看你，像个小泼妇。”
韩祁的声音很近，就在耳边炸开，不知不觉，耳朵有点点发烫。
还有脸，还有脖子。
我现在开始有点感恩营帐里的昏暗，不至于让韩祁看见我的窘像。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和韩祁异口同声，同时开口道歉。
我道歉，是因为我听信了冀王的谎言，识人不明，没有发现冀王在和西夏贼寇勾结，白白害了韩祁，让他在军中的名声，和在朝廷中的名望都一落千丈。
若非如此，此时韩祁对阵西夏，或许会更加轻松些。
那韩祁呢？他的道歉来源于什么？
“虽然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多了，可是一码归一码，你还是得一样样说明白吧？今天这句对不起，是为着什么事？”
我很理直气壮。
“萧嫣然，你可真是，鬼精鬼精的。”
或许是因为异口同声道歉一些滑稽，韩祁的语气轻松起来，甚至还听出了一丝笑意。
他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
“生病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从我小时候的玩的布老虎，一直想到如今朝堂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绞尽脑汁去回忆。还有你，嫣然，我努力地想我们之间的故事，但是......”
韩祁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但是很奇怪，我居然想不到什么，我使劲儿去回忆，去琢磨，却发现我们之间就好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字迹，没有任何墨水，特别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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