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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苦难总是毫无遮掩的首先降临在这些没有任何抗风险手段的人们头上,折磨得他们遍体鳞伤,然后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等待厄运再一次回头找上他们。
今晚类似小哑女的遭遇也在京城中各个偏僻的角落上演着,邪恶死神的肮脏巨爪早已在这个安然无事几十年的古都上空张开,而生活在其中却茫然无知的大部分人,还在享受着他们仅存的祥和生活。
皎月当空秋风习习,在一切看似平静的夜色下。
杨昕正在给濒死的病人施针抢救,鼓励着弥留的病人不要放弃。
何钦叟给重症患者把脉后,点头告知面前患者现在已经好转的结论,并叫大家不必过分害怕。
染病数日的韩克行正拖着发热的身体在抓药,根据学徒们告知他的病人脉象和病情,增减着药量。
各府派来的下人还在坐着给人端茶倒水,洗衣煮饭的工作,可这次的服务对象,却是许多境地不如他们的穷苦百姓。可这些下人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不满的神色。
吕小枫也趁着晚上人少,正带着平日里和他混生活的城狐社鼠走访查找着已知患者可能接触过的人,挨家挨户的劝他们尽量不要外出,一旦发现症状要及时去十字街上搭建的隔离区。
潇湘阁内的姑娘们,也在晚间表演过后,由林十月带着,赶制着杨昕口中所说可以阻断病情传播的“口罩”。
京兆尹梁秋披星戴月亲自去永安王府告知傅府灭门的消息。
宇文狄连夜找寻禁卫军统领刘大海,又联络了窦煜骁后,此时正在前往早朝的路上。
永安王府的一名家丁,拿着手中的信件,正往隔离区赶着。
在灾难面前,有些人惶恐,有些人丑恶,但总有一群人从未动摇过,他们面朝黑暗,所以比旁人更明白黑暗的深邃。
他们逆流而上,所以也比旁人更明白平常生活的难能可贵。
他们可能没有披坚执锐,仅凭借自己区区肉身抵挡着灾难的推进,又有谁知道他们平日里可能只是你我眼中普普通通的儿女、老人、丈夫、妻子、小孩……
但就是他们扛起了人们生存前行的重担,无论贵贱,也无论男女,后世人都冠予了他们一个共同的名字——逆行者。
翌日,卯时三刻,换算成后世的时间不到六点。
此时初阳还未破晓,城门依然紧闭,然而南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尽管朝廷为了不造成恐慌没有采取激烈的手段来控制疫情传播,而且隔离区中如泰山压顶般的惨烈情景也对民间进行了相应的消息封锁。
但还是有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得知了瘟疫失控的可怕事实。
人们拖家带口的涌到城门附近,只等着大门一开就逃出城去。
此时阿洪也在人群之中。
昨夜的恐怖一幕在他心中始终挥之不去,如今在他看来,身后这偌大的京城,已经如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在对他张着血盆大口。
昨夜他发了疯般的逃出傅府,也没敢去官府报官,一整晚就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城中乱窜。
他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出这里,否则早晚要和老爷小姐一样下场。
想到这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头开始发沉,胸口也开始发闷,身体也渐渐开始发热。
“不行,我不能倒,我没病,我不会像他们一样的,一定不会的,我还没娶老婆呢,咳咳咳……”心情的剧烈起伏,让他的咳嗽更严重了。
阿洪这样想着,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刚刚拍打胸口平复咳嗽时,露出的拇指指尖,赫然已经漆黑如炭。
人群中有人背着老娘,有人抱着孩子,有的人赶着马车带了十几箱的金银细软,有的人则是衣衫褴褛身无分文。
鼠疫或许恐怖异常,但就对人的威胁程度这方面而言,它真正做到了人人平等……
旭日初升,冲破地平线,城门也缓缓的被守门士卒打开了,就当阿洪如约听见领头的城门校尉喊出“放行”的“放”字时。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晨雾之中有几骑飞奔而来,待几人来到近前,勒住缰绳,城门校尉细瞧之下,认出来人,连忙上前拱手抱拳道:“刘统领,这么着急,是要出城办事吗?”
再看马上的几人,为首的正是带着口罩的禁卫军统领刘大海。
只见他手中高举城防腰牌喊道:“城中有歹人行凶!出了几十条人命!为防贼人混在人群之中逃出城外,需要详加盘查这里的车辆及人员才可放行,故此决定四方城门,推迟一个时辰再行打开。”
说完又大声命令道:“速速关闭城门,以免贼人制造混乱冲出去,如有违令,军法从事。”
守城的校尉不敢违抗,连忙命手下把城门又关上了。
人群中一阵喧哗,纷纷在议论着,这是哪位好汉干的,几十条人命案啊!
突然却听有人尖声叫道:“死人啦!”
……
阿洪听到刘大海下令关城门的瞬间,只觉脑中响起“嗡”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眼前一黑,身体不自觉的倒了下去。
阿洪只觉浑身疼痛,四周漆黑一片,好像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叫他,但是他不想听。
紧接着脑中好像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想到了之前自己的娘亲托关系把自己送进傅府,自己受尽欺辱,忍辱负重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了老爷的赏识……
中秋节的前一天,十字街封路,说有瘟疫,当时自己看着老爷和那几个混混在争吵,心中只是气愤他们对老爷的态度,并没有想到瘟疫……
这些天各个城中免费分发的口罩和汤药,自己见到许多穷人在那争抢,心中也是不屑和不在意的……
最一开始好像也有一些人在城中敲锣打鼓的说发生鼠疫,要注意……
回想完以前的种种,思绪又不断飘向远方……
自己见到了未过门的媳妇,将来生了三个孩子,在傅府做上了管事,还指使阿深干这干那,想到阿深,他还欠自己十五文钱呢……
渐渐的之前的思绪离他越来越远,周围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了。
是啊!实在是太累了!是时候该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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