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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刘琦小气，而是府库不充裕，他自己的身家更是寒酸。
此番，刘琦确实委屈了张绣，不过他提前就和张绣商量过了。
若是四千余骑兵不拆为两营，难以护全三郡，分开之后，两营可以互为犄角，隔郡相助。
另一营主将本是定为胡车儿，可胡车儿推辞不受，主动让给了张辽。
经过这些时日剿灭贼匪，四营八千兵力倒是可以凑够，只是素质参差不齐。
但刘琦相信，有这些名将率领训练，他们麾下的士卒日后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趁着文武齐聚的机会，刘琦安排了两项任务。
交给文官的一项是清点各郡县府库，钱、粮、武备、农具……
交给武将的一项是组建编制之前，将所有将士的姓名籍贯登记在册，包括最早跟随刘琦的那一伙山贼。
无论生死，将每一位士兵的情况都要打听清楚。
那些文官接到任务，一个个忙活了起来。
倒是甘宁张绣等武将面面相觑，不知刘琦为何要做这些。
“唉！这么多士兵，怎么办？”
“主公问这么详细，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头疼，还不如让俺去剿匪呢！”
连那些战死的士兵都要一一追问，实在是太过繁琐。
刘琦淡淡一笑，并未解释。
为此，刘琦决定亲自下营，给甘宁张绣等武将做了一个表率，这才让他们停止了发牢骚。
次日一早。
刘琦先去了张绣的军营，四千余人驻扎在城外，声势浩大。
为了不引人注目，刘琦只让徐盛一人相随。
日上三竿。
徐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望着头顶上的大太阳，吐槽道：“这才四月，天就这么热，让不让人活了！”
“心静自然凉。”刘琦拍了拍徐盛，提前吩咐道：“若是碰到了什么难缠的兵，你切勿动粗！”
徐盛抱着一沓白色粗布，腰间挂着笔墨，摇摇晃晃地点了点头。
等刘琦进入大营，营中的火头军正在搭灶煮粥，炊烟袅袅。
一名火头军的伍长见刘琦和徐盛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小兄弟，饿了吧，给你拿个大饼先吃着。”
“多谢兄长！”刘琦接过又黑又硬的大饼嚼了两口，便停了下来，问道：“平日里，咱们的兄弟就吃这饼吗？”
“兄弟，你是刚来的吧！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做了任侠？”
伍长把刘琦当成了被招安的贼匪。
刘琦并没有赘言，看着手中的大饼，轻叹道：“又干又苦，真是难以下咽啊！”
伍长眉头一挑，没好气地说道：“想必你是大户家的公子，没过过苦日子，咱们这些人能有这面饼果腹就不错了。”
“去年闹蝗灾的时候，连米汤都喝不到，只能啃树皮吃野草，你就知足吧！”
“你若不想吃就放下，莫要浪费，我留给其他的兄弟。”
伍长说罢，便不再想搭理刘琦。
刘琦自顾自地看着，没过多久就看明白了。
军营一日两餐，都是米粥加面饼，配着为数不多的咸菜。
尽管如此，每日的量依旧有限，根本吃不饱。
一个普通人，一日差不多要吃一斤半粮食。
而军营里，一个士兵每日口粮只有不足半斤，连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刘琦心生愧疚，这么久的日子以来，他才注意到这些。
事实上，根本没有多少人在意底层士卒的生活。
只要这些士卒不闹，不逃，不违反军纪，怎么活都是活。
所以，刘琦目之所及，大多士卒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神色怏怏。
刘琦将一张面饼啃完，五味陈杂，朝伍长拱手问道：“兄长，可否告知你的名讳？”
“李明。”
“李明大哥，你老家是何处？”
“我是并州人。”
“你家中可有父母妻儿？”
刘琦从徐盛那里取出一张白布，在上面写了起来。
“我……我，七年了，我只有一个老母亲，不知她老人家如今怎么样？”
伍长愣了一下，眼中隐隐泛起泪花。
刘琦于心不忍，问道：“你想不想回家？”
“想！怎么不想？可我回得去吗？”
“为何回不去？”
“唉！总之就是回不去，我这个样子回去又能做什么，你问这么多作甚，去去去！”
刘琦转身问起另一个年幼的士兵。
“俺叫周小安。”
“常山人，家里只有一个大姐。”
“不混出一个人样，俺是不想回去，总不能让俺姐养活俺一辈子吧！”
“……”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大壮。”
“我从小父母就死了，跟着同乡人来到徐州，算是半个徐州人。”
“……”
“没看着本大爷忙着！”
“本大爷啊！就这一条贱命，要是死了怪遗憾的，还没尝过婆娘的滋味！”
“哈哈！”
“……”
“在下赵星，洛阳人士。”
“家中至亲皆命丧于袁术那伙乱军，平生所愿唯有天下太平！”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想那么多也无用。”
刘琦一路走去，脸上渐渐失去了笑意。
不知不觉，天色近晚。
白布上记下了三百多人，墨迹干涸。
从头到尾，刘琦都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可还是被一些聪明的士兵猜出来了。
当夜。
张绣军营热闹了起来。
“你们知道白天那公子和少年是谁吗？他就是我们的主公刘琦！”
“瞎说吧你，刘琦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来看望咱们？”
“不信是吧！打赌！”
“真的是主公，我看到张绣将军跟着他进了郯城，两个人脸色相当的难看。”
“难不成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刘琦公子？”
“完蛋了！本大爷不会是要被军法处置了吧！”
“刘琦公子仁义，岂会和你一般计较！”
“……”
郯城，州牧府。
刘琦昨日乔迁新居，将郯城府衙给了陈宫，自己和随从搬到了吕府旁边的一处闲置的宅院。
州牧府中，灯火通明。
刘琦召集麾下武将，大摆宴席。
众将面色惊疑不定，望着大席上的米粥和面饼，还有两碟咸菜，不知刘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甘宁盘腿坐在木垫上，打趣道：“主公你也太小气了，这半碗米汤连俺塞牙缝都不够！”
刘琦端起米粥，不可置否地叹道：“是啊！军营里的士兵就是这么吃的。”
“主公，我军中粮草不济，只能将就。”张绣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哪怕是有粮，也只能多添半碗。”
“一直都是如此吗？”
“打了胜仗，或许会杀猪宰羊，犒劳一番，让他们沾沾油水。”
张绣说罢，其他几位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之色。
张辽不明所以，反问道：“全天下不都是如此吗？”
刘琦深吸一口气，朗声宣布道：“从即日起，凡是我刘琦麾下士卒，每日按一斤半的粮食供给！”
此言一出，诸将皆惊。
一斤半，也就是十人一日就消耗一石粮食。
三郡的士兵八千有余，这么算下来，一日就要消耗八百石粮食！
众人第一个反应是刘琦体恤士卒，可第二个反应便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粮食？
高顺皱起眉头，直言道：“琦公子未免太过天真，去年豫州、并州等地蝗灾，百姓不惜易子相食，袁术便是因为养不起士卒才败给曹操的，似你这般做法，就是在步袁公路的后尘！”
“属下还听闻，曹操大军缺粮，杀了一个军需官才免遭士兵哗变！”张辽附和了一句。
刘琦闻言，毅然说道：“这些交给我来想办法！”
紧接着，刘琦继续语出惊人：“不仅如此，我还要让这些士卒轮流回家探视！”
“待公台和文和他们清点完府库，给每一位士卒分发钱粮！”
“那些战死的士卒也要有，让同乡人带回家中，给予抚恤！”
这一下，甘宁和张绣也坐不住了。
“这么一来，可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啊！”张绣面露忧色。
至于甘宁，早就知道刘琦说一不二，试探着问道：“不知主公打算给那些士卒多少钱粮？”
“按十两银子和三十石粮草来安置！”
“无论生死，只要他们跟随过我，我不能让他们白白流下血汗！”
十两银子，足够买两亩田地和一处宅子。
三十石粮食也够两个人吃上半年。
诸将震惊，无以复加。
高顺摇了摇头，质问道：“只怕办起来难，就算刘琦公子拿得出这么多东西，如何能真正让那些士卒拿到手？”
“胆敢有贪污者，诛九族！！！”
刘琦剑眉倒竖，拍案而起。
无论寒了谁的心，他也不能寒了那群为自己流血牺牲的兄弟！
这件事并不是刘琦头脑一热就做出的决定，而是他早就想做，一直没来得及做。
诸将心有所感，无有不从。
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这一晚，一众武将和刘琦就喝着米粥，吃着面饼，果腹而散。
从这一刻开始，张绣和甘宁不敢怠慢，开始从军中挑选出识文认字的士兵，将军中士卒一一登记在册。
让张辽和高顺难以置信的是，刘琦竟然让他们寻访他们相助甘宁守城之时，战死士卒的姓名和籍贯。
轮到自己身上，张辽忍不住哽咽道：“主公此举，足以让天下诸侯汗颜！”
“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总算能给他们一个交代！”高顺抬头望月，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他们这才意识到，刚才质疑刘琦的言辞是多么可笑！
如此仁义的主公是天下之幸！
更让诸将没有想到的是，从这一晚起，刘琦一改作风，顿顿都吃着米粥和面饼。
“等吾麾下的将士吃到了肉，吾再吃肉！”
这句刘琦的原话没过多久便犹如燎原之火传遍了军营，席卷徐州三郡，响彻天下！
在没有筹到钱粮之前，刘琦只能先等待陈宫、鲁肃和贾诩三人清点三郡府库。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最慢的广陵郡总算是有了结果。
广陵郡粮草充裕，足足有三百万石，贾诩倒是给了刘琦一个惊喜。
下邳有一百八十万石，东海有一百六十万石，加起来才勉强超过广陵郡囤积的粮草。
三郡粮草合计六百四十余万石。
而东海郡钱财最多，有二十多亿钱，是下邳和广陵郡加起来的两倍有余。
三郡钱财合计有三十亿之巨五铢。
兵甲两万余，农具三万余。
当然，这些器具有近半部分都在士兵和百姓的手中。
刘琦看过详细的书册，大为震惊！
如今囤积的钱粮有超过七成都是来自那些祸害乡里的世家大族。
得知这个数目之后，刘琦麾下再也没有人劝他和那些世家大族妥协了。
这只是徐州三郡之地世家大族把持的钱粮，窥一叶而知秋，可以想象，这天下世家大族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也正是因为只有三郡，所以刘琦的政令并未受到太大的阻碍。
不过，北方和江东的士族纷纷从刘琦身上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隐隐有排斥之意。
这些日子，刘琦自己也并没有闲着，将三郡各县跑了一遍。
安置县官，暗访民情。
稍微有点遗憾的是，并没有遇到什么大才。
刘琦回到郯城之后，立刻让各营整顿兵马，按照之前的布置驻守三郡。
他自己也离开了郯城，搬到了广陵郡城。
刘琦之所以要是这么做，是为了筹建水军。
无论前世今生，水军都极其重要。
从广陵发出的一道道政令，有条不紊地实施着。
修路、开荒、屯田、练兵、招贤……
这一日。
张绣来到营中，召集麾下两千精骑，宣布道：“即日起，每个月有两百名回乡探亲的名额！”
“不仅如此，主公给每名回乡探亲的士卒准备了两万钱，不想要钱的兄弟可领取三十石粮食！”
“名额有限，先紧着之前牺牲的那些兄弟同乡，以他们的抚恤优先！”
此言一出，整个军营炸开。
“传闻竟是真的！”
“我的天呐！老天爷，我何德何能，让主公如此破费！”
“啊！兄弟，九泉之下你可以瞑目了！”
“早就听说主公仁义，俺这一条贱命就卖给主公了。”
“若是钱粮不够，我就不领了。”
“连那些死去的兄弟，主公都有安顿，哪怕是战死，也再无遗憾。”
“闻所未闻！只是，这些真的会发给我们吗？”
“原来半个月前，主公是为了给我们钱粮才问我们的姓名，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恨！”
张绣望着不少兄弟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火热，仿佛有一团烈焰憋在胸前，将刘琦的命令又说了一遍。
“从吾投效主公的那一刻起，每一位兄弟无论生死，全部都能得到赏赐！”
“至于回乡探亲的名额，以牺牲者、家中有亲人者为先，为期一月，三郡士卒轮流着来。”
“不只是咱们营，到张辽将军麾下的兄弟同样有两百名额。”
待张绣说罢，副将张先好奇地问道：“难道主公就不怕这些士兵一去不复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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