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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一紫衣妇人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侯府的纪候夫人。
纪候夫人径直走到了千羽面前，还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笑着道，“巧了不是？前日去云居寺上香时，有一高僧赠了我一张流觞琴，还说我很快就能为替这琴寻到一有缘人。那时候我还不理解高僧的意思，现在想想，高僧所说的有缘人可不就是丫头你嘛？”
“啊？”千羽呆了呆。
这就算是有缘人了？
有的是哪门子的缘啊？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觉得纪候夫人定是误解了高僧的意思。
不过，眼下她急需用琴，自然也不好拒绝纪候夫人。
实在不行，她就在演奏之后将琴还给纪候夫人，顺便再替她找到真正的有缘人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千羽便不再推辞，任由侯府婢女将琴抬了上来。
千羽这辈子并未见过什么好琴。
唯一用过的琴就是她师姐亲手作的。
那琴身的梧桐木据说还是她师姐亲自劈断的呢！
千羽想，这世间恐怕不会有比她师姐的琴还要潦草的古琴了。
只是眼前这琴……也看不出比师姐的琴要好在哪里。
难不成是她学艺不精，尚且分不出好坏？
千羽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抚了抚琴弦。
然她的手刚一触碰到琴弦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妙。
这琴弦分明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寻常人或许发现不了，可千羽五感敏锐，又有灵力在身，这点儿小把戏自然瞒不住她。
说来也是，那纪候夫人是陆依依的未来婆婆，帮着陆依依对付自己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样想着，千羽便也不再纠结，而是用灵力不动声色地修复了琴弦。
不过须臾，她便双手抱拳，冲着在场众人爽朗一笑。
“献丑了，各位！”
话毕，她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襟危坐，素手拨琴。
她弹得是一首古曲。
初时，琴声缠绵，如泣如诉。
千羽的指法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得让人不屑一顾。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下，却仿佛让人听见了少女的哀叹，又似是老者的担忧。
那些原本还瞧不起千羽的人逐渐正色起来。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陆依依却是和纪小侯爷隔空对望了一下。
见纪小侯爷冲着自己点了点头，陆依依一直悬着的心才逐渐放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长鸣忽然响彻云霄。
陆依依眼睛一亮。
正要上前说出准备好的台词，却又忽然发现千羽的琴弦根本完好无损。
而那声长鸣不过是乐曲下半章的前奏罢了。
琴声逐渐激昂了起来。升腾跌宕，如惊涛澎湃，一层又一层，包裹着愤怒与嚣张，纷披灿烂，纵横而来。
所有人的情绪再次被琴音带动了起来。
可就在此时，琴声却戛然而止。
众人微微一怔。
紧接着，千羽的指间却又爆发出急促的旋律。
剑刃出鞘，锋之所指。
可最后，这一切的一切却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太学博士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眼中竟迸发出了一抹绚丽的神采，“《广陵散》！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陆二小姐，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支曲谱？”
太学博士求知若渴，千羽也不遮掩，坦言道，“我师姐教的。”
“敢问陆二小姐的师姐是……”
“玄清。叶玄清。”
闻言，太学博士不禁神色一顿。
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可思来想去，却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到最后，他也只好厚着脸皮问道，“陆二小姐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我师姐不爱见人。”千羽直接拒绝了太学博士，“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要曲谱的话，我可以写给你。”
“真的？”太学博士一脸激动。
若非碍于薛家四兄弟那门神一般的目光，他恐怕已经忍不住要握住千羽的手了。
薛家四兄弟倒是也听说过《广陵散》的名字，但却并不知道其中价值。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依旧为千羽感到骄傲。
“妹妹，好样的！”兄弟四人异口同声道。
千羽弯了弯唇。
面对四兄弟那泛着星星的目光，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彼时，周围的宾客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市井中长大的姑娘竟能有如此登峰造极的琴艺。
就连孙心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当然了，那些和陆依依交好的贵女们却并不想承认千羽的优秀。
“陆二小姐好造化啊！”户部士郎的女儿袁梦茹捏着嗓子道，“竟然得了这么首好曲子，真真让人羡慕。”
言下之意，千羽不过是因为曲谱才略胜一筹的。
即便是胜了，那也是投机取巧，胜之不武罢了。
千羽自然听出了袁梦茹的意思，却也没有生气，反而看向了陆依依的方向。
“我这的确算不得什么。嬷嬷早就说了，陆府大小姐才是琴艺高超，无人能及呢！”
“我？”陆依依如大梦初醒一般，后知后觉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啊。”千羽眨了眨眼，莞尔一笑，“难不成姐姐你不会弹琴？”
这是千羽第一次叫陆依依“姐姐”。
虽说陆依依一直想坐稳自己“嫡长女”的身份，可听了千羽的这声“姐姐”，她却没来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想不明白，为何明明动了手脚的琴弦却迟迟没有崩坏。
她更想不明白，为何千羽会突然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
她再一次想到了之前意外摔倒的事情。
再看向千羽时，眼里便多了两分忌惮。
“姐姐怎么不说话？”千羽依旧笑得天真烂漫，“难道你不会弹琴？”
“谁说我不会？”陆依依下意识地反驳道。
说完，她不禁又有些后悔。
可千羽却并未给她后悔的机会，而是一展衣袖，扬声道，“那就……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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