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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没能好聚好散。
分手前数个浅眠的夜里,张若琳做过许多设想,设想在怎样的场景中提分手,从什么事开始说,要怎么说,没有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没有一句是按照设想中说的,但达到了最初目的。
不仅达到了目的,好像还超额完成把关系彻彻底底撕裂了。
她没幻想过“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她只是想好好说清楚,保留最后的体面。
她了解陈逸,骄傲的小狮子,看似处处包容,实际上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他认定的东西,容不得半点质疑和否定。
当他捧着她的脸,她便察觉自己要打退堂鼓,于是把脸埋在他掌心,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那一刻她真想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
那一声求他,是完全无意识地乞求。
她下不了的决心,想让他替她下。
他不会知道她翻来覆去在黑夜里留过多少泪才做出这个决定。
他怎么能说她是随随便便就把他丢弃了呢?
她也好痛啊,脑海里全是他冷冽的眼神和隐忍的声音,“分手不是随便说说”,是给她的警告,所以她明白下车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原来人的心脏痛起来是这样的,仿佛被人提溜着反复揉捏摔扯,反反复复不给一点休憩的缝隙,身不由己紧绷、窒息,她好难受啊!
身后没有车辆的引擎声传来,她知道他还没走。
于是她抬起头迎着风走在校道上,步履坚定目不斜视,看起来冷静而决绝。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唯恐一个迟疑自己就会奋不顾身地重新奔向他。
穿过大半个校园到了寝室楼下,泪吹干了,人也麻木了,她看着仪容镜里的自己,没有半点约会回来的喜色,对着镜子扯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最终还是放弃了伪装,她转身去了图书馆。
不是想刻意对室友隐瞒什么,她只是太累了。
她不想把所有前因后果在这个日子再重复一遍,她不想面对好友惊愕又怜惜的眼神,她只想平平静静度过这一天。
以后再说。
原来人在极致痛苦的情况下做出的第一选择真的只有逃避。
书籍的纸墨香气令人心安,她没带自己的书,就借了几本杂书来看,好似看进去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记住。直到11点的钟声响起,她把杂书放回原处,借了几本英语参考书抱回寝室。
路苔苔已经睡着了,孙晓菲从幔帐里探出头,见她抱着图书馆标签的书就知道她又去自习了,低声念叨了几句“约会都不忘学习”就又躺回去玩手机了。
张若琳平静地换衣服,洗漱,继续在黑夜里丢失睡眠。
而后的日子她忙得脚不着地,八校赛进行到半决赛阶段,能参加的模辩她都要参加,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讨论辩题,回到寝室倒头就睡。她历来忙碌,和陈逸在一起时也不是黏黏糊糊的作派,所以在他人看来她不过是更忙了点,没有任何变化。
以致于分手已近半月,身边的人也无一问询。这让张若琳感觉轻松的同时,又怅然——他在不在,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她这平静无波,不想孙晓菲那出了岔子。
这天张若琳还是11点半回到寝室,以往要么睡了要么在玩手机的两个人都不在寝室,她刚要打电话问问,就先接到苔苔来电。
路苔苔在那边急切而焦虑:“琳宝你自习结束了吗,快来救救我。”
“怎么了,你在哪呢,晓菲呢?”她也急了。
然后没等路苔苔说话,手机被抢走了,孙晓菲醉醺醺的声音传来:“姐妹,出来喝酒!出来喝!”
张若琳懵了:“啊
电话重新被抢走,路苔苔一边安抚孙晓菲一边道:“晓菲失恋了,已经喝不少了,还不愿回去,说去糖果刷夜,怎么办呀若琳?”
糖果是q大附近的KTV。
张若琳套上一件薄衬衫,又找出路苔苔和孙晓菲的外套,冲出门去。
她先是按路苔苔说的去了烧烤店,等她到了却找不着人,路苔苔的电话打进来,说拗不过那位小祖宗已经到了KTV了,于是她又转道去糖果。
都在一溜街上,距离不远,她到的时候,孙晓菲已经开好房间唱上了,包厢门都没关严实,大老远就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
路苔苔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看到张若琳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孙晓菲也不理她们,兀自喝着啤酒一首一首地点歌。
张若琳这才问:“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贺阳,”路苔苔一副嫌弃的表情,“你知道贺阳有个高中同学在师大吧?”
“知道啊。”孙晓菲说了很多回那女生的绿茶事迹。
“上周跑来跟贺阳借电脑,说是她电脑坏了,但有论文要写。”
“贺阳就借了?”
“可不是,”路苔苔拍桌,“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那女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把贺阳电脑里面晓菲的照片全弄没了!”
“靠!”张若琳忍不住爆粗。孙晓菲那些照片不仅好看,那可是能挣钱的好吧!
路苔苔:“这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对啊!”
“所以晓菲就受不了了,跑去师大扇了那女的一巴掌,回来就和贺阳分手了。”
张若琳:“那贺阳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贺阳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舔着脸哄了,但是有什么用啊,下次那个女的再有什么事他不还是要帮?”路苔苔气急了,“狗改不了吃屎,男人改不了中央空调。”
“这一点还是你家陈逸好,他眼里除了你,别人都是男的。”
张若琳表情僵硬,心口微恸。
这么多天了,再次听到他的名字,觉得恍如隔世。
她本想顺道交代了,可看看包厢里的情况,一个还不够操心的,就别添堵了。于是沉默着喝水。
孙晓菲唱累了,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搂住张若琳的手臂,嘴里念念有词:“男人算个屁,姐妹大过天,喝什么水,喝酒!”
路苔苔赶紧把二人的饮料也换成酒,免得触碰到某位失恋女神敏感的神经。
连碰好几杯,骂完贺阳骂男人,伴随着《最炫民族风》伴奏响起,酒过三巡,三个女人拥在一起吼得天崩地裂,吼累了,一人占据沙发一角气喘吁吁。
孙晓菲点的歌还在自动播放着。
音乐变缓,是一首alin的《我很忙》。
孙晓菲点了原唱,听歌休息。天生歌姬的嗓音醇厚温暖,像在讲故事一样丝丝入扣。
“不需要假期
我没地方可去
不需要狂欢
人群只是空虚
……
……
我的眼睛一做梦就看到你
一闭上就想哭泣
……
就让我忙得疯掉
忙得累倒
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最好
就让我忙得忘掉
你的怀抱它曾带给我的美好
当有人问好不好
怕伤心夺眶就咬牙说我很忙
这完美的慌
完美的伪装
才让我的痛没人看到
……
……”
张若琳半靠在沙发上,目光迷离而忧郁。
听说失恋的人不能听情歌,字字句句唱的都是自己。没想到有一天她能有这样的体会。
这何止字字句句,简直就像是唱给她的。
忙,忙到哭的时间都没有,忙到忘记他的怀抱。
如果不是悠闲地躺在这,听着一首随便播放的曲目,满心满眼都是他,她差点就要相信——她对他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嘛,她都快把他忙忘了。
不过自欺欺人。
张若琳灌了口酒洗嗓子,出门上洗手间,她在镜子前朝自己的脸猛烈地扑水,酒精带来的躁郁之气慢慢消减下去,留下一具空洞的躯体。
如果她能像晓菲一样喊出来就好了,可是她好像做不到。
世间的悲喜从来就不是相通的,她和孙晓菲的情况也大不相同。路苔苔都能三言两语把孙晓菲和贺阳的纠葛讲清楚,能讲清楚的事,就总会有解题的切入点,虽然对贺阳的行为不敢苟同,但张若琳明白,他们迟早会复合。
晓菲之所以能大张旗鼓地昭告她的悲伤,是因为心里知道会有人来为这份悲伤买单。
而她不能。
张若琳撑在洗手台上发呆,视线和思维都是一片空茫。
万峰从张若琳开始洗脸的时候就在注视她了。
包厢里洗手间被占用,他出来解急,看到张若琳他本想打个招呼,以为她是刚到,来给他过生日的。
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哪是洗脸,这架势分明是冲脑子啊!
于是他默不作声,隔着男女洗手台的珠帘隔断,默默观察。
张若琳是喝醉了?她这种好学生怎么会出来喝酒?
情况不太妙,他刚想上前,就看到张若琳抬起头,对镜发呆,随后还没擦干的脸落下两行清泪,簌簌而下,又凶又急。
他懵了,这不是他能管的范畴,赶紧跑回包厢求救。
vip包间百十来平,几十号人呜呜泱泱,万峰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陈逸。
他都有点后悔叫这小子了,本是寿星的主场,陈逸一来啥也白瞎了,他好不容易叫来的几个妹子都心猿意马,奈何陈逸袖子一挽,手腕上明晃晃的女士头绳毫不留情地宣告——此人有主。
这也搞得妹子们一个个蔫了吧唧,表现欲全无。
另外今天陈逸也很奇怪,平时这种局他要么就晚到,要么就直接礼物到人不到,今天倒是挺给面子,不仅来了,还框框喝酒,谁敬都喝。
现在万峰明白了:吵架了,感情受挫了,买醉来了!
陈逸也有今天!
万峰又好奇又兴奋,扒开围坐在陈逸边上的人,勾着他肩膀,“兄弟,别喝闷酒啊,你说我看见谁了?”
陈逸一口酒闷入喉,喉结滚动,酒杯蹬桌上,斜斜睨着万峰,眼神示意:有屁快放
“你女朋友怎么在厕所里哭啊,吓到我了……”
陈逸眼风一顿,眉头倏然紧促:“谁?”
“张若琳。”
“她怎么?”
“在厕所里哭!”
她怎么可能在这。
陈逸瞅了瞅万峰,目光研判而鄙夷,像看个傻子,又自顾自添了杯酒喝。
万峰急了,“真的,就外面洗手间!我没醉眼没花!”
话音刚落,身边已没了陈逸的影子。
修长的身影疾步向门口走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可他到了门口,脚步停住了,刚打开的门被他缓缓合上。陈逸转过身,又回到酒桌旁坐下,兀自给自己倒酒。
这什么情况?
小胖和杜弘毅也顾不上唱歌了,凑到跟前。
良久听见陈逸说:“与我无关。”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吱声,最后还是万峰不怕死,问道:“你们吵架了?”
陈逸:“分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曲正结束,下一曲还未加载,包厢里一时寂静。
这下除了室友四人组,其余人等眼睛里都透露着八卦的兴奋劲,尤其是刚才蔫菜的女生们。
万峰惊问:“你怎么回事,我看她那个样子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塞进水龙头里去清醒,你干什么分个手不好好说把人女孩子搞成那样?”
虽然张若琳算不得什么大美人,但是无可否认,他们都已经认了她这个人。
陈逸抬眼,轻笑一声:“是她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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